星宇遨翔的美篇

星宇遨翔

在書法中的醒悟

竹帘外晨雾未散，林砚的指尖已沾满墨香。他第三次将宣纸揉作一团，纸团落地时发出轻微的噗响，像一声未尽的叹息。

沈墨盘坐在蒲团上，手中握着半块松烟墨轻轻研磨："可知褚遂良作《大字阴符经》时，用的是孩童描红笔？"

林砚怔住。他上周刚在故宫见过这卷千古名帖的复制品，那些险峻峭拔的竖钩需要何等精妙的笔锋才能完成。老人忽然将案上狼毫抛向窗外，指着院中石板道："去，用溪水为墨。"

青砖地上摆着盛满清水的陶钵，林砚握着自己最嫌弃的短锋秃笔。这笔原是给初学者的，笔肚扁塌，毫锋开叉。沈墨阖目道："开始吧。"

清水在青砖上洇出《寒食帖》的字形，每一笔都在迅速蒸发。林砚第一次发现，淡化了墨色深浅的变化，苏轼笔下那股郁勃之气竟从水痕里钻出来。他慌忙跟着字迹消失的速度挥毫，鼻尖沁出汗珠。

"慢了。"沈墨突然握着他的手向下一压，"此处原该有墨破的。"冰凉指尖点在腕脉，林砚只觉整条手臂都注入山涧奔流的力道，笔锋拖出三寸长的"哭"字最后一捺。

收笔的刹那，水痕恰好被晨光蒸干，青砖上只余淡淡雾气。

午后雷雨滂沱，林砚坐在悬着蛛网的檐廊下。沈墨递来一方铁戒尺："用它挑墨。"生锈的尺锋舔过浓墨，在宣纸上犁出枯涩沟壑，却意外显出碑刻般的金石气。雨水溅落砚台，墨色渐淡处竟洇出山水般的层次。

"你习惯的细狼毫，不过是执念的化身。"老人掀开藤箱，取出把黄鼠狼尾毛扎的鬃刷，"当年怀素在芭蕉叶上练字，哪管什么笔头分不分叉。"墨汁顺着鬃毛间的空隙滴落，写出的"醒"字骨力洞达，斑驳处宛如千年古壁的沧桑。

第七日鸡鸣时分，林砚照例跪坐案前。松烟未研开，眼角忽然瞥见砚池里凝着片竹叶。这片昨夜被山风送来的青叶边缘微卷，恰似笔头天然开锋。鬼使神差地，他捏起竹叶蘸墨。

叶脉吮吸墨汁时发出极轻的嘶响，落在宣纸上油润如春雨浸染。林砚手臂悬空轻轻一颤，某个曾被强行纠正的忌讳笔法自然生长出来——那该是行书"空"字的最后一钩，此刻却比他刻意雕琢时更显空灵。

沈墨披着晨露推门而入，目光落在那钩破云裂帛般的飞白上："成了。"

林砚猛然.惊觉，自己执笔二十八载，竟从未听过墨在纸上呼吸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