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鹤古镇游记：一座被时光遗忘的江南药镇

明德

车过慈溪，白洋湖的晨雾还未散尽，远处灰瓦连绵的轮廓已隐约可见。鸣鹤古镇的牌坊赫然立于水畔，四柱三间，飞檐斗拱，石雕的"鸣鹤"二字笔力遒劲，仿佛镇守千年的门神。这座始建于唐开元年间的古镇，得名于虞氏望族"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的典故。青石板路上泛着晨露的微光，仿佛每一块都在诉说着千年的秘密。

白洋湖的晨雾还未散尽。当地人告诉我，湖名源于范蠡与西施的传说。这位春秋谋士携美人泛舟五湖时，西施的胭脂落入水中，染白了一片碧波。七座石塔如北斗七星般伫立湖心，始建于元代，原是镇风水的浮标，如今倒成了摄影者镜头里最美的点缀。金仙寺的飞檐从对岸树丛中探出头来，这座梁代古刹几经兴废，山门前的石狮仍保持着盛唐时的雍容。1930年，太虚法师在此创办"四明念佛院"，暮鼓晨钟里不知渡了多少红尘客。

银号弄堂的青砖墙泛着金属光泽。清代沈氏在此开设通源银号，徽派大宅的马头墙层层叠叠，像一册摊开的账本。我在转角处遇见穿蓝布衫的老者，他指着斑驳的砖雕说："这是'暗八仙'，我们鸣鹤人讲究'悬壶济世'，连墙头都要刻上药葫芦。"阳光斜斜地切过瓦当，在粉墙上投下菱花窗的剪影，确是最天然的摄影棚。

国医馆的药香漫过雕花门楣。自清代康熙年间叶心培创办叶同仁堂起，鸣鹤走出过数十位著名药商。馆内陈列着泛黄的《本草纲目》手抄本，铜制药碾在光影中沉默。穿白褂的老医师正在教游客碾药，檀木臼里传来笃笃的声响，碾碎了三百年时光。

转过几道水巷，小五房的临河茶座正对着一架老水车。这座清中期宅院的天井里，金桂树荫下摆着青瓷盖碗。我学着邻桌老茶客的样子，将瓜子壳抛进河道，看乌篷船摇碎倒影。对岸灰瓦上突然掠过一群白鸽，翅膀拍打声惊醒了打盹的狸花猫。

马头墙上，古戏台边。卖老鼠药丸的货郎摇着拨浪鼓走过，他的吆喝与药店煎药的苦涩混在一起，竟成了最地道的古镇味道。我想起金仙寺廊柱上褪色的楹联："世间数百年旧家无非积德，天下第一等好事还是读书。"这座用中药滋养千年的小镇，原来最擅长的，是把时光熬成温柔的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