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草(十二)

金易名中

<p class="ql-block">  平直舒缓的柏油马路变成了弯曲盘旋的“包谷”、砂土山路。客车在山路上艰难前行,时而快时而慢,时而前倾时而后仰,时而左拐时而右钻,像个急着赶路难辨方向的瞎子!客车后轮隆起的部位使得小春蜷缩着双腿,低矮的座椅靠背让头无所倚靠,人造革座椅面的猪肝色令人恶心,车内污浊的气味和车轮扬起灰尘的灌入让人不想呼吸。不一会儿,小春头晕目眩分不出东南西北,热汗淋漓面色煞白,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般全往嗓子眼挤。小春坚持着,努力压制着,一次次把窜进嗓子眼的胃容物强行压下。每当客车停下,小春都恨不得第一个冲下车去!每次下了车,胃里的东西哪怕只是一点苦水,都迫不及待地喷涌出口。小春不敢再吃自己带的洋芋饭疙瘩,就连停车地食馆飘出的饭菜香味儿,以及摊贩上诱人的米线、包子、烤山药和烧包谷等吃食,都无法勾起小春一丁点儿食欲,只舀点儿冷水来喝。停车吃饭间隙,人们不时围住摆象棋残局、耍宝、扑克牌游戏的地摊看热闹,这些都无法引起小春半点兴趣。天黑了,客车摇晃着把人们载到途中留宿之地的招待所歇息,小春和王家伟只买最便宜的伍角钱一晚的多人间来住。小春已无心在意招待所床铺上的毛发、汗渍、虱子或臭虫的血迹,甚至是精斑,胡乱洗漱了,瘫倒在硬板床上睡着了。可是半夜里却被吵醒了:各种呼噜声此起彼伏,间杂着磨牙声、梦呓声和老鼠窜过身旁的窸哸声尖鸣声,在这静谧的暗夜里,格外地刺耳!此刻,小春才感觉到虱子或臭虫嗤咬的恶心和烦躁!这样重复煎熬了两天两夜,第三天大约下午两点,迷迷糊糊的小春从一阵杂乱的声音中撑开疲累的眼帘,原来省城昌明终于到了,客车已经停在了昌明西客运站车场。</p><p class="ql-block"> 车场出口一侧,排列着昌明各院校的新生接待点。小春和王家伟很快找到了录取通知书上的大学的牌子。热情的学哥帮助他俩把行李搬到接新生的解放牌卡车车厢上,两人爬上车厢,此时车厢上已经有了二十多个其他地方来的新生。等了一会儿,车厢装满了人和行李,扣上了后厢板,卡车启动了。小春倚靠右侧车厢板站定,右臂紧扶车厢板,左手紧抓撑篷布的铁杆,尽力面向侧前方,好在卡车车厢没有栓挂篷布。小春害怕晕车,无心去看昌明沿街的景色。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卡车驶入了大学校门。</p><p class="ql-block"> 在学哥们的引领下,小春和王家伟先去学生处报道注册。两人学的虽是同一个专业,却分在了不同的班里;宿舍虽在同一栋楼,但小春住二楼,王家伟住三楼。小春将行李搬进宿舍,宿舍门两侧各放有两张木板高低床,与门相对的玻璃窗下摆着一张课桌,四个下床已铺有被褥、挂好了蚊帐,左侧里面临窗的上床放着未打开的行李。小春把自己的背包、提包和网兜胡乱放在窗右侧的上床,转身出去时,才看到左侧靠门的下床歪着个人在看书,不好意思地微笑着向他点头打过招呼,急忙和王家伟去到后勤处,把国家补助给学生的每月三十斤粮食和十二元助学金,添了几元钱后买成了饭票。之后,临近五点,到了晚饭时间,小春和王家伟跟随学哥们一起,拎着搪瓷口缸或大洋碗,去食堂打饭。</p><p class="ql-block"> 食堂是一长间显得有点旧的瓦屋面红砖房,正面的红砖墙上开了四组窗口。第一组窗口摆放着两大个木蒸笼,上面有少量的馒头、花卷,应是今天早餐打剩下的;其余三组窗口的摆放一样,都是两个大铁盆、一个搪瓷盆和一个白色搪瓷托盘,铁盆里泡着刚煮熟的面条,另一个铁盆盛着飘有少许油星和葱花的汤,搪瓷盆里装着用少量油渣和豆瓣酱等做成的“帽子”,托盘上有四个大洋碗,分别放着酱油、醋、盐和辣椒面。打面条的三组窗口前都排成了长长的三个队列,小春和王家伟排入了同一个队列。馒头、花卷和面条均呈现黑黄色,学哥们说,粮食按60%的杂粮配给,早点和晚饭都吃这样的面食,只在中午会吃到米饭,米饭配有两个素菜、一个串荤和一个汤;星期一到星期六吃三餐,星期天吃两餐,今天是星期六,晚餐和星期天一样五点就开饭了。学院的伙食虽然简单,但小春已经非常满足了,国家配给的粮食够自己吃了,自己不会再饿肚子了,家里也减轻了供养自己的负担。</p><p class="ql-block"> 晚饭后小春回到宿舍,四个下床的主人都在了,之前小春打过招呼的同学还是歪在床上看书,就像从未动过似的。小春解开行李,铺好被褥挂上蚊帐,将自己的物品整理、放置停当后,又困又乏,去宿舍楼一头的洗漱间匆忙洗漱了,倒头便睡。</p><p class="ql-block"> 小春醒来已是第二天早晨,是王家伟连拍带喊叫醒的。透过窗户看到宿舍楼投射到学院围墙上的影子,太阳已升起老高。下铺的四个同学早已起床,小春赶紧起床,洗漱毕,楼道上就传来饭匙搅动口缸、洋碗的金属清脆响声,吃饭时间到了。饭后没事,小春和王家伟出了宿舍楼,想好好看看大学校园。</p><p class="ql-block"> 校园正中,是一大栋崭新的平面呈“凹”字形布局的六层高的教学大楼。教学大楼除了少量办公室外均为宽敞明亮的教室,两个拐角设有楼梯和卫生间。教学大楼二楼的过道与右侧的楼相连,该楼一层是图书室和阅览室,二楼是能容纳几百人的阶梯教室。阅览室右侧窗外,有两个篮球场和一个排球场,排球场的右后端架立着单杠和双杠。教学大楼左侧有一个好大的运动场:中间是足球场,足球场的外围是环形跑道,环形跑道的两个半圆弧内侧空余处,分别是跳远的沙坑和跳高的场地。运动场后面是能容纳上千名师生就坐的大礼堂。礼堂的后面依次是食堂和实验楼。教学大楼的后面分布着几栋教职工住宅楼、一个高耸的水塔和汽车修理专业的机修车间。教学大楼的正前方是广场和花坛,广场前端不高的水泥台上伫立着金属旗杆,花坛里种着生机盎然、整齐美艳的波斯菊、美人蕉和不知名的草本花卉。走下花坛外的台阶,是环绕校园的水泥道路,道路在此汇成“T”字型通向大学校门。校门内的左右两侧排列着学生宿舍楼,校门外面横贯着一条柏油公路,出校门左转顺公路前行通向昌明城区。</p><p class="ql-block"> 校园不算大,除了最里面尚有零星地段正在建设外,一一看了一遍仅用了约半小时的时间;除了教学大楼正前方广场前端的花坛里种有花卉外,鲜见树木和花草等植物;无论是崭新的大楼还是老旧的房屋,都缺乏壮观的气势和历史的承载。这与小春想象中的大学校园相去甚远。听学哥说,学院的前身是“昌明第二工业学校”,原校址不在这里,才搬过来了两年呢。</p><p class="ql-block"> 小春和王家伟出了校门往右行,去两公里外的王家屯买洋碱、牙膏、墨水、练习本之类的物品。学院处于郊区,附近尚能见到农田和村落,离校最近的供销社在王家屯。王家屯有一个很大的冶炼厂:红砖砌就的巨大高耸的烟柱吐着灰白色的浓烟,宽阔的厂区内传出机器的轰鸣和各种嘈杂的声响,生活区内整齐排列着好多外形相同的红砖住房。冶炼厂使得王家屯这个普通小村庄变成了热闹的集镇。</p><p class="ql-block"> 小春回到宿舍,宿舍里的四张高低床除了门右侧的上床空着,都被被褥占据,小春有了六个舍友。最先见到的那位舍友仍未说话,只微微笑了笑算是和小春打过招呼,看上去他要比小春大好几岁,头上明显间杂着些许白发,前额也有了抬头纹。小春觉得他比自己还内向,还不爱说话。</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一早起床铃按时响起,吃过早点,新生们在阶梯教室开学典礼后,回到各班教室,开始了在大学里的学习生活。这天,小春才注意到在大学看到的太阳是南升北落,而不是东升西落!是因为自己晕车而没了方向感。小春想象着尝试让自己回归到正确的方向上,然而再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了。</p> <p class="ql-block">  小春这届工程专业共有一百多名学生,分为两个班。因为所学专业工作在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有可能长年累月工作在深山老林里,与泥土砂石打交道,工作辛苦环境恶劣,所以录取的女生特别少,仅有三人。三名女生被分在了小春所在的班里,而王家伟那个班就全是男生,被人们戏称为“和尚班”。“和尚班”向学院请求分给女生,小春班班主任兼学生处处长的贺老师说,只有三名女生,不可能把一名女生单独留在一个班,他也没办法啊!“和尚班”的请求也就不了了之了。</p><p class="ql-block"> 三个女生分别来自省内不同的地州,一个傣族两个汉族。傣族女生圆脸皮肤白嫩,一头棕黄色蓬松而又微微卷曲的头发,十分洋气,绰号“洋妞”。两个汉族女生中等肤色,一个瘦高一个微胖。瘦高女生身高腿长梳着长长的马尾,绰号“竹竿”;微胖女生头上有不少白发,虽然留着短发,白发仍然醒目,绰号“白毛女”。</p><p class="ql-block"> “洋妞”不仅人长得美,而且还聪明非常,特别是高等数学,每次测验和考试都是第一个交卷。每当“洋妞”交卷时,小春都还有一大半试题没做呢!并且,高等数学的测验和考试成绩,第一名几乎全被“洋妞”包揽了。数学老师上课时,常常讲着讲着,不经意间发现“洋妞”趴在课桌上睡着了,于是悄悄来到跟前,手指“笃笃笃”敲响课桌令其醒来,“洋妞”睡眼惺忪地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有同学问“洋妞”,数学课常打瞌睡,成绩还那么好,有何诀窍?“洋妞”用她那特有的柔糯慵懒傣音回答说,数学老师讲课太细太繁,头一两句就听懂了,后面的就无心再听,老师的语句变得像催眠曲似的,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洋妞”的逻辑思维如此之快捷,多数同学怕得要命的高等数学,她学起来竟是那么地轻松简单,同学们都觉得不可思议。“洋妞”成了许多男同学心目中的“女神”!</p><p class="ql-block"> “竹竿”看似皮包骨头弱不禁风,实则拥有极强的身体素质,爆发力和耐力都极好。在冬季运动会上,无论是长跑、短跑,还是跳高、引体向上,“竹竿”在女子组里都名列前茅,成了冬季运动会的运动明星!小春虽是男生,十七岁了仍然矮小,胳膊和腿极细,像还没发育似的,体育项目从未达标,体育成绩从不及格!</p><p class="ql-block"> 女生宿舍楼单独位于学院大门南侧。三个女生住在一间宿舍,人数虽少却不冷清,几乎每天下午课后,都有男同学两个一伙、三个一群的去她们宿舍,或是请教作业问题,或是邀约球场打球等等,理由都很充分,这些理由似乎都与“白毛女”不相干,男同学们的意图很明显,几乎都是冲着他们的女神“洋妞”去的,然而,最先传出恋爱绯闻的却是“竹竿”。</p><p class="ql-block"> “竹竿”与班内高大英俊的年级篮球队队长好上了!虽是背地里悄悄进行,但还是有部分同学知道了,不久,还传到了班主任贺老师的耳朵里。贺老师说,你们现在是学习专业知识的时候,是为将来毕业后的工作打基础增能力的时候,不要花精力谈恋爱,如果再发现你们谈恋爱,我一定会严肃处理甚至将你们开除!因为我管着学生处,不管好你们还怎么去管全院校的学生?“竹竿”和篮球队长为班里争得了荣誉,为贺老师长了脸,贺老师对他俩爱护有加,说狠话只为吓唬吓唬,只要不闹得满校风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p><p class="ql-block"> 小春最先见到的那个舍友名叫苟家明。苟家明的家乡乡音特别浓重,说起话来“高”“嗷”不明“公”“嗡”不分,把高中说成“嗷中”,把公共汽车念作“嗡嗡汽车”,再加上他患有鼻炎带着鼻音,听着特别滑稽,没少受同学们取笑。苟家明生长于十分偏僻的小山村,家境贫寒生活艰难,凭着自己坚持不懈的努力和顽强的意志力考进大学来到省城,这一点与小春很像。苟家明十分腼腆,与舍友们都很少搭腔,只和小春还多说说话。一开始,小春不愿接近苟家明,甚至有点讨厌他,因为他白天常吹鼻子晚上呼吸声很大,但知道他有鼻炎而无可奈何,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到了一个学期末,小春和苟家明成了舍友中关系最好的同学。</p><p class="ql-block"> 星期天没事时,小春常常与苟家明、王家伟一起,带上一本从图书馆借来的书,或到大学后面的小山坡,或去大学斜对面一公里外的池塘岸堤上,闲聊、看书。</p><p class="ql-block"> 池塘大约两个篮球场的面积,约成长方形,水不算清但也不浊,较高的岸堤零星点缀着几株柳树,岸堤呈坡状向池塘内倾斜,水边可见参差不齐稀稀拉拉的芦苇。岸堤一角有间矮小的草顶土坯房,近旁的岸堤内侧立着一道厚重的木水闸。学生们常常晨跑到池塘旁甚至更远一点。天气尚热时,白天时常会有三五成群的幼童在池塘里嬉戏,赤条条地在岸堤上追逐。偶尔会遇到一两个垂钓老者,支着长长的金竹杆,静坐在岸堤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钓线下的水面;近旁放着一个鱼篓或小洋桶,里面盛着一两条钓上来的不大的鱼,或是尚无收获仅盛有一点水。小春几人找一荫僻处的岸堤边坐下,或看书或聊天,或下到池塘边脱了鞋把脚浸入水里……偶尔,王家伟兴之所至,脱了衣服仅余花裤衩,跳入池塘“狗刨”两下子。小春和苟家明也想下水凉快一下,无奈是“旱鸭子”,只能坐在岸堤边羡慕地看着王家伟惬意的样子。</p><p class="ql-block"> 沿着大学北侧围墙外边约三、四米宽的土路,能来到后面的小山坡。小山坡已被辟为山地,只在坡顶还留有些许松树。深秋的山地红土裸露,偶尔能找到叶片细碎类似芫荽的绿苗,绿苗下面埋在土里的是一拇指般粗细橘红色的肉根,苟家明说是胡萝卜,是农民收拔时因其不起眼而遗漏下的。小春的家乡只有大白萝卜,没见过这种细小的胡萝卜。生吃白萝卜有浓浓的辛辣味儿,而这种胡萝卜生吃起来又脆又甜,而且没有辛辣味儿,很好吃。山地南边是一片苹果林,树上已无苹果,树叶灰绿发黄,显得有些慵懒、无精打采。不时一阵秋风起,树枝便无力地哆嗦起来;叶片被动地摇晃着,发出无奈的沙沙声,反佛是对孤寂的叹息,又反佛是在喋喋不休地讲述昔日的丰收。几片叶子极不情愿地被树枝遗弃飘落地上,现出一片萧瑟。</p><p class="ql-block"> 一个秋天的傍晚,小春和苟家明按时来到教室上晚自习。往常教室里几乎都坐满了学生,不时还能碰到辅导老师,今天只有几个同学,又不是星期六不上晚自习,怎么回事?一名同学说,都到阶梯教室看电视转播的女排世界杯赛了。小春纳闷地说,没听到学校和老师通知呀!同学又说,今天是世界杯最后一天了,最后这场比赛是中国对日本,中国队有可能会拿冠军呢,至少也是个亚军,大家都想去看,学校拦也拦不住,知道的人都走了,我们也要去了!小春和苟家明也想看,于是就向阶梯教室跑去。</p><p class="ql-block"> 外面的露台和走道已有了不少人,全都对着玻璃窗向里看。阶梯教室里已挤满了学生和老师。</p><p class="ql-block"> 阶梯教室前面讲台的桌子上放着一台电视机,很难得是彩色的,卫山县一中只有一台黑白电视机。矩形的电视屏幕差不多有打开的八开本教科书那么大,画面偶有闪屏且有麻点,音量已开到了最大,站在窗外面都能听到。</p><p class="ql-block"> 球赛刚刚开始,宋世雄用他清晰明快的高亢语调解说着,时而慷慨激昂,时而惋惜慨叹。每当中国队打出好球,夺回发球权或得到一分,“好球”的高呼声响彻阶梯教室。若中国队失误或日本队打出好球,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发出哀叹声。随着球赛的进程,时而激情亢奋,时而屏气敛声,犹如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航行,一会儿卷上波峰,一会儿沉入谷底。中国女排先赢了两局,可是紧接着却又连输了两局,第五局也打得难解难分,小春紧张得心都快蹦出嗓子眼了,手心里都出汗了!好在中国女排最终坚持下来了,以两分的优势赢了第五局,三比二打败了日本队,以七战皆胜的战绩赢得了世界杯冠军,也是中国女排有史以来的第一个世界冠军!</p><p class="ql-block"> 当拿下最后一分赢得比赛,女排姑娘们激动得拥抱成一团!此时阶梯教室也沸腾了,宋世雄“中国女排获得了世界冠军”的声音被淹没在同学们的欢呼声中!不知是谁敲响了脸盆发出锐耳的声音,同学们一窝蜂似的跑回宿舍,纷纷拿出脸盆、饭碗、口缸等一切能发出响声的东西敲打着、奔跑着、欢呼着、笑着闹着……汇成了雄壮的欢乐的交响乐,沸腾了整个校园!</p><p class="ql-block"> 快熄灯了,宿舍还没安静下来,同学们还没有睡意,还不时谈论球赛情景,谈喜欢的球星。郎平、孙晋芳、周晓兰等女排姑娘和教练袁伟民,俨然成了大家心目中的偶像和英雄。小春想起《地道战》、《地雷战》、《小兵张嘎》等抗日电影情节,尽管国家倡导中日友好,虽然也喜欢山口百惠等日本明星,但日本鬼子侵略我国的耻辱却是深埋在骨子里了,中国女排打败日本,战胜称为“东洋魔女”的日本女排,大快人心!给人们压在心底的屈辱出了一口恶气!</p><p class="ql-block"> 天越来越凉了,不觉已是冬季。昌明的气候与小春家乡差不多,冬天也不感觉太冷。可是有一天,天空阴沉得可怕,像一只灰黑倒扣的锅;北风像幽灵似的游弋,露出阴冷狰狞的嘴脸,似乎要把树叶噬光,把万物嚼碎。第二天一早起床铃刚响过,就听到“下雪啦……下雪啦”的喊声。小春朝窗户看去,灰蒙蒙一片看不出究竟。赶忙穿好衣服去往楼道出口,那里已有了不少学生,透过楼道口的灯光,只见尚在黑暗的天空,斑斑驳驳飘落下片片亮白色的雪花,就像有人在高处不停地抛撒着白色的纸屑。近旁的草皮隐约可见薄薄的积雪,犹如盖上了一层透明的白纱。雪纷纷扬扬下了一上午,中午饭时,诺大的运动场全被厚厚的积雪盖住了,广场前花坛里娇艳的花草被雪摧得残败不堪。老师们说,昌明难得遇上下雪,那么大的雪更是鲜见!有些学生不睡午觉了,跑到运动场打起了雪战,更有的兴致盎然地堆起了雪人。小春平生第一次见到下雪,也想去运动场,然衣裤单薄,只有一件毛衣和两双轮穿的布鞋,慑于寒冷只得作罢,还是待在宿舍欣赏窗外的戏雪图吧!第三天一早天放晴了,太阳缓缓地探出头,露出被冻僵的脸,发出死白阴冷的光,把雪景映照得极为刺眼。树枝不时滴落雪化的水滴,湿漉漉的甬道和小径上间杂着被踩得乱七八糟的残雪,像是妆容浓重的花旦突遭强风暴雨洗礼后的残颜。天的冷冽更胜于下雪时。</p><p class="ql-block"> 时间过得好快,就要放寒假了。大家都很想家,少数同学因家境贫苦无法凑够路途费用,只得放弃回家留守校园。小春十分节俭,除了添补饭票费用,只买点学习用的笔墨、作业本和肥皂、牙膏类的必需品。袜子破了自己补,一双袜子不知补过多少次,实在破烂得无法再补了才丢弃;布鞋穿帮裂口了自己摸索着给它缝合;衣裤炸线了自己连;再冷的天都是在洗漱间哆嗦着擦洗身子,咬牙冲几盆冷水,不舍得花两角钱去王家屯澡堂洗个热水澡,更甭提买点零食吃了。所以,离家时随身带的钱还没用完,足够小春回家用的。前些日子,爹爹还在来信中说要给他筹寄回家的路费呢,小春回信说回家的钱还有。</p><p class="ql-block"> 学期末考试结束了,贺老师来开了班会,放假了。</p><p class="ql-block"> 小春和王家伟洗了被褥,把东西收拾规整,带了点随身物品,揣上预先买好的车票,与当天回家的同学一起,一大早步行赶往客运车站。而苟家明回家的钱不够,只得留在学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