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尽管雨水出奇的少,融水县境内的<span style="font-size:18px;">群山依然可以裹着翡翠褶子而</span>郁郁葱葱。只是可怜了那三友瀑布,瘦小了许多。踩着去年雨水冲刷出的石径往三友瀑布走,松针在脚下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吱吱呀呀的像似了某种古老的计数方式。</p> <p class="ql-block"> 远远望见那道白练时,恍惚以为山体裂开了细长的伤口。悬崖上垂落的不是记忆中的玉帘,倒像是仙人悬腕写就的瘦金体,嶙峋骨节里藏着未竟的锋芒。水量减了七分,轰鸣却添了三分金石声,水珠击打岩石的节奏里,竟听出些梵刹木鱼的况味。</p> <p class="ql-block"> 裸露的青岩上,苔藓正用铜绿色修补时光。那些被丰水期藏在水幕后的褶皱全数展开,俨然老僧褪去袈裟后显露的戒疤。瘦削的水流倒显出十二分通透,像把千年古玉剖成了薄片。深潭浅了,却让卵石上的云纹重见天日,恍如龙宫打开了珍藏的典籍。</p> <p class="ql-block"> 孩童们追逐的浪花矮了许多,却因此看清银鱼如何跃过他们藕节似的小腿。穿靛蓝褂子的男孩蹲在水洼前,正用苇杆教蝌蚪写篆书。年轻母亲们坐在往年浸在水中的青石上,裙摆染着新晒干的阳光,发梢垂落的弧度与细瀑有着相同的垂坠感。</p> <p class="ql-block"> 采药人背着竹篓涉水而过,踏碎了一池山影。水流在他膝间缠绕成绉纱,露出底下赭红的岩脉——那原是大地深藏的血管。瘦瀑反而成了绝佳琴台,让每个涉水者的脚步声都成了空谷回响的宫商。</p> <p class="ql-block"> 因潭水蓄不住落日熔金,暮色似乎来得比往年早些。最后一缕光线攀着水丝向上游走,竟在瀑顶凝成半轮残月。萤火虫低低掠过水面,照亮石缝里新结的蛛网,经纬间还缀着未蒸发的晨露。</p> <p class="ql-block"> 拾起潭边半枚被磨圆的青瓷片,或许某个宋朝的行脚僧曾用它舀过水。指腹抚过温润的缺口时,忽然听见满山竹涛与瘦瀑唱和。原来干涸亦是修行,当飞瀑卸去琼琚环佩,反倒露出了嶙峋风骨——那存在于每滴水珠里的,通往大海的千万条归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