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的五月来信：写给大海的三行情诗

周海林

良宵品亲情

文/周海林

月洒西楼静，灯衔别院清。

荧屏浮海色，指隙袅烟轻。

蜜水含花润，冰盘浸果明。

孤吟成小赋，斗柄已斜倾。

五月的风从胶州湾吹来，带着咸涩的浪花与潮湿的日光，青岛的梧桐叶在暮春的光影里婆娑。女儿牵着六岁的外孙女走在栈桥尽头，海鸥掠过女婿高高举起的遮阳帽，浪花在礁石上碎成星星，恍惚间看见三十年前牵着女儿小手的自己。

清晨的海鲜市场蒸腾着人间烟火，女儿踮脚挑选着张牙舞爪的梭子蟹，外孙女趴在玻璃缸前数着游弋的斑节虾。当蒸汽裹挟着蛤蜊的清甜漫上餐桌，女婿笨拙地剥开海蛎子递到女儿唇边，白葡萄酒碰响的脆声里，一家人的笑声被揉碎在八大关的风里。

正午的沙滩铺开金色的诗笺，外孙女提着塑料桶追逐退潮的浪，贝壳在她粉色的凉鞋下发出细碎的吟唱。女儿赤脚在沙滩写下全家人的名字，潮水涌来又退去，带走了字符却留下湿润的吻痕。女婿用沙堆砌的城堡被外孙女推倒时，我看见三十年前的妻子也在沙滩尽头微笑。

午后在老城区的梧桐荫里迷路，女儿捧着蓝莓味的冰淇淋与红瓦黄墙合影，外孙女在总督府的石阶上追逐自己的影子。转角咖啡店的落地窗映着三个重叠的身影，女婿的镜头里，女儿的发丝缠绕着教堂尖顶的轮廓，而我的记忆里盛满了德式老建筑的温柔。

当夕阳把情人坝染成琥珀色，晚风卷着《欢乐颂》的旋律掠过奥帆中心。外孙女在女婿肩头沉沉睡去，睫毛上沾着海盐结晶的星光。女儿轻叹“小时候总觉得这片海没有边际”，此刻的浪涛正把三十年的光阴酿成微醺的月色。

夜深时沙滩燃起篝火，火星混着潮声升向缀满贝壳的夜空。外孙女在手心攥着白天捡到的海玻璃，女儿裹着女婿的外套数天琴座的流星。海浪在黑暗里哼着永恒的歌谣，那些被潮水带走的沙粒与时光，终究会在某个涨潮的夜晚，变成珍珠回到我们掌心。

此刻青岛的槐花正落在写满故事的海面，每个被海风吹散的瞬间都在生长成永恒。当五月的光攀上回程的列车窗棂，我看见六岁的外孙女、三十多岁的女婿、女儿，都成了大海写给春天的情诗里，最温柔的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