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喜亦忧看“焕新”——北京胡同“画”今生之六十八

刘新如

巷如其名，漫步在京城东皇城根脚下的焕新胡同，确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但毋庸讳言，也有一种怅然若失的隐忧。

焕新胡同属北京市景山街区的黄金地带，南临流水潺潺的玉河（也称御河），北接车水马龙的地安门东大街。清代这里因庙得名火神庙胡同， 1965年整顿地名时改称焕新胡同，寄寓着告别过去、迎来新生的美好期许。

石纹斑驳的台阶、铜色深沉的衔环、历经沧桑的门墩-----焕新胡同21号院，是这条百多米曲折小巷的最大亮点。这里曾是天津李氏的族产，极负盛名的近代文化大师李叔同即弘一法师早年曾居住于此，后为李叔同侄子、著名学者李麟玉的故居。前些年修缮改造时，保留古砖旧瓦，修旧如旧，使百年老宅得以重換新颜，被称为研究京城四合院文化的一个生态标本。

21号院是整条胡同在老城区改造中唯一保留下来的一座老四合院，有着深厚的历史文化积淀，曾见证了革命先驱李大钊等的活动足迹。遗存影壁“不亦乐乎”几个大字和“放下”条幅，反映了弘一法师的生活态度和人生哲学。我来这里时正赶上师傅维修，院落也一直未对外开放。

与21号院相邻排列的，是近年来居民腾退后新建的几家四合院。看上去门脸绰阔，红漆彩饰，吻兽飞檐，雕梁画壁，富丽堂皇，引来一些游客驻足拍照。其实，过去只有皇室王府才有这样的朱红大门，后新建如此者都是假古董。

这些院落大门紧闭，谢绝参观，我只乘机拍下了其中一家的几张内院照片，很是令人艳羡。据称，这几家新四合院是私人住宅或私家会所。

胡同北口的密封式城市垃圾处理站和样板公厕，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一个城市、一条街巷，垃圾处理等细节常常决定其文明程度。公共服务设施建设的改善，也给煥新胡同和附近胡同带来了干净整洁、环境优美的观感。

碧绿的玉河从胡同南口蜿蜒流过。经过近年来的整修治理，河道变清洁了，河边变葱绿了，河桥变美观了，“小桥流水人家”的美景重现世人面前。许多居民和游客在河边休憩散步，游览运河文化长廊，一幅安宁和谐的景象。

逛完焕新胡同，也有一种强烈的忧虑挥之不去：胡同里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和老住户越来越少了！几经拆迁、腾退，这条胡同目前只有一处简陋狭隘的民居小杂院，现在常驻人家只有两户，其中一户十几年前迁入，一户还是外来租户。人，乃胡同之魂，生于斯、长于斯的人没有了，胡同原汁原味的生活气息没有了，四合院建得再漂亮，岂不是一幅空壳或用来表演的道具？

胡同南端，玉河北岸，又一居民腾退后新建的较大面积古式住宅和地下库房刚刚竣工。不知这些漂亮的住宅，将来招募的主人又是何方神圣？

从火神庙的香火缭绕，到李叔同叔侄的文化足迹，再到今日的胡同新貌，焕新胡同以方寸之地浓缩了京城数百年的历史切片，也折射出老城区从传统市井向现代都市转型的复杂历程。

作为“城市毛细血管”，胡同不仅是交通通道、居住场所，更是社会关系的纽带。正如京味作家刘一达所言，胡同生活虽条件简陋，但街坊四邻的互助与温情，构成了独特的“京味”文化底色。在城市化浪潮中，如何平衡保护与更新，让胡同既留住“乡愁”，又真正焕发新的生机，仍是值得探索的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