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能的手】砍柴积薪深山中

伊格诺夫

昵称：伊戈诺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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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农村的孩子个个爱劳动。学校根本不需要开设什么劳动课，母亲手里拉扯不断的针线、拉拽不停的风箱、丢不下的笤帚、提不完的泔水，父亲满脸的皱纹、满手的老茧、满头的大汗、满腹的怨言与辛酸，都成了很好的劳动教材。

所以，那时候的孩子，不论大小，都有一双套不住的手，没有一个吃闲饭的。小一点的，养几只兔子，一篮子一篮子地往回擓野菜；稍大一点的，捡粪积肥，把捡来的牲畜粪便一筐一筐地倒进自家的粪堆；再大一点的，推着自制的木轮车，把葵花地、玉米地的茬子敲碎去土，一垛一垛地推回家，码放在院墙边、屋檐下；有的则是无论大活小活——只要对家里有帮助——都争着抢着干。

我是劳动的受益者，在劳动中，得到了锻炼，提高了多方面的能力。比如，动手能力就是在各种实践活动中提高起来的，我会做各种各样的小东西，硬纸片做的扑克牌，高粱秆做的小马车，梨木桩做的陀螺，海棠木做的马扎，车辐条做的墩放枪，用木板做的滑冰车，用铁丝编制的耙子，用泥石砌成的兔舍……

当然，要说最能磨练意志、提升生存能力的劳动，当数节假日里手持镰刀上山打柴了。

　　那时，我们都有“善假于物”的头脑，每次进山打柴都是跟着放牲口的队伍，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牲口把湿沉湿沉的柴禾从山里驮进家门。所以早晨一起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生产队牲口棚，将自己做的简易的笼头套在自己喜欢的毛驴（慢性子、听驱使”）的头上，借此向同伴宣示自己的主权：“此驴有主，另作他谋”。

一群孩子骑着驴进山是很有趣、很快乐的事。在起起伏伏、曲曲折折的沙石路上，驴是我们的战马，同伴都是战友，我们双手扽着缰绳，一会儿是神勇的敌后武工队，一会儿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侦察兵；一会儿是打虎上山的杨子荣，一会儿是奇袭白虎团的严伟才，根本不把饲养员愤怒的呵斥放在心上。其实，我们心里也知道，饲养员并不担心那些牲口，担心的是我们安全。

　　把牲口赶进山谷，我们就到达了目的地。饲养员找一块平缓的阳坡，将一条破口袋往地上一铺，便倒在上面，做起了白日梦。我们则将一盘大绳斜挎在胸前，手拄镰刀，唱着山歌，猫着腰沿着山脊逦迤而上，去寻找柴草丰茂的地方，作为自己的战场。

就像草原上的牧民争草场一样，小伙伴之间有时也会为一块理想的地盘发生争执，但是争来争去，最后还是年长的让给年幼的，健硕的让给弱小的，因为他们都知道山那么大，梁那么多，只要多走一两百步，总能找到自己的用武之地，都房前房后住着，一个校园里读书，伤了和气不值当的。

　　当所有人都进入阵地之后，一场真正的劳动竞赛就拉开了序幕。没有人喊“预备——开始！”，也没有人评头论足，甚至彼此都看不见对方，但是总觉得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说不清是父母、饲养员，还是同伴——稍有懈怠，心里就不踏实。于是各自使出自己的绝活，旋一阵，砍一阵，拔一阵，割一阵，个个生龙活虎，人人不甘示弱。

因为天气炎热，一般干到一半，嗓子就开始冒烟了。这不要紧，我们都知道哪个散水槽旁有石盆（天然形成的凹槽），石盆里面会有积水，只要挪到那里就可以喝饱肚子。尽管水里有腐烂的羊粪、像鱼子一样大小不停游动的红色雨虱，但是只要用口吹一吹上面的脏污，把草秆做的吸管往里面一插，双目一闭，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喝他个痛快。

　　听到了饲养员的喊声，无论“收成”如何，必须开始麻利地收拾东西，作下山的准备。把分散的湿柴收集在一起，然后拧两根草绳把它们打成两捆，再用粗麻绳将捆集成垛，然后背在背上慢慢下山。上山容易下山难，何况是负重而行，我们一个个特别谨慎。为了避免被贴着山坡生长、像冰面一样光滑的野草滑倒，都把镰刀塞进柴垛里，并且采取了在鞋底上撒尿防滑的措施，人与人之间拉开一定的距离，揪着身旁的草茎或灌木枝，互相提醒着一点一点往下挪，一个个大汗淋漓。

到了谷底，大家总算松了一口气。稍作喘息之后，我们又在饲养员的催促声中把两捆湿柴进行重新组装，变成适合驴驮的“两头硬”（梢部与梢部对接，茬子朝外的垛形），然后两人或三人合作架在驴背上。

　　压着柴垛骑在驴背上，就像得胜回朝的将军，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胜利的喜悦，呵斥牲口的声音、相互“攻讦”的声音、自我炫耀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在纵横的阡陌里蔓延……

我们都知道，在炊烟袅袅的地方，一家人正在期待着自己的凯旋，心里那叫个美。

劳动，累并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