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照泉城 明水古城】(58):李清照两尊雕塑的“历史对话”与精神显影

金章丘历史文化

清照泉城、明水古城里有两尊李清照雕像,遥相对峙。一尊立于庭院深深处,瘦削清癯;一尊立于碧波浩渺间,玉立临风。这两座由钱绍武、隋建国师徒相隔十几载塑造的艺术杰作,恰似时空裂缝中的两面铜镜,折射着易安居士生命长河中的双重镜像。当暮色漫过漱玉泉,晚风拂动竹影时,两尊雕像仿佛在粼粼波光中展开跨越千年的对话,将"千古第一才女"的精神图谱徐徐展开。 李清照故居 <font color="#ed2308"><b>一、瘦骨临风:凝固的愁绪与内蕴的锋芒</b></font><div><font color="#ed2308"><b><br></b></font> 进入李清照故居,拾阶而上,可见水榭正中立有李清照的青铜塑像,雕镌得栩栩如生,细致而传神,清丽而脱俗,沉郁而凝重。恰当地体现了旷世才女李清照饱尝国破家亡的辛酸、忧国忧民的情怀。这是著名雕塑家钱绍武先生的精心之作。其后屏风的两面各书写李清照词《声声慢》和《渔家傲》。钱绍武先生曾说:“我搞了一辈子雕塑,真正令我满意和最得意的作品不过两副,一是山东章丘的李清照像,一是广东香山的孙中山像”。<br> <font color="#ff8a00"><b>钱绍武先生所塑李清照像,堪称东方艺术中的"瘦金体"</b></font>。正面观之,眉间微蹙似淡墨勾染的远山,颧骨如削透出词人特有的清冷气质,令人想起《声声慢》中"寻寻觅觅"的徘徊身影。侧面望之,脖颈纤长若新荷茎,衣纹褶皱仿佛被泪水浸透的宣纸,恰似《醉花阴》里"薄雾浓云愁永昼"的氤氲之气象。整体观瞻,身形单薄如风中黄叶,却自有一种竹节般的韧劲在瘦骨中暗涌。</div> 钱绍武所塑李清照铜像:正面看忧、侧面看愁、整体看瘦 宋人绘《易安居士三十一岁之照》 雕塑家以青铜为墨,将李清照词中的"愁"字解构为三重境界:双肩微耸是家国破碎的负重,指尖轻扣是词心凝结的沉吟,足尖点地则是文人气节的坚守。这尊雕像最具匠心处,在于将"人比黄花瘦"的形貌与"生当作人杰"的魂魄熔铸一体。裙裾褶皱间暗藏刀劈斧凿般的力度,仿佛《夏日绝句》中的金石之气正从青铜肌理中迸发。<br> "愁肠百转处,方见文人骨"。在创作这一雕塑时,钱绍武先生曾说:“(李清照雕塑)整个体态是婉约文弱的,是飘逸潇洒的,但骨子里却有着一股坚挺的刚劲”。此雕塑正是将词人外在的柔弱与内在的刚烈铸成永恒的文化标识。 明代《千秋艳艳图》中的李清照 清代崔错《李清照像》 清康熙《章丘县志》记载的李清照的诗词 吟风榭 雕像基座镌刻《金石录后序》残篇,斑驳字迹与青铜锈色相映,恰似李清照南渡后的人生轨迹。当晨光斜照,铜像在粉墙黛瓦间投下修长阴影,仿佛《永遇乐》中"落日熔金"的苍凉意境。这种以形写神的艺术语言,将宋词中的"愁"字升华为文化人格的纪念碑。 <font color="#ed2308"><b> 二、临风玉立:思乡的凝眸与诗性的超越</b></font><div><br> 出李清照故居北门,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在碧水荡漾的水边,向东望去,又一座大型李清照青年时期的铜像高高地立在一座硕大的飘台上,向着西北方向远眺。隋建国教授塑造的这尊凝眸思飘台上的清照雕像,则是另一重美学境界的开拓。十米高台之上的李清照塑像,裙裾翻飞如云霞初展,手持书卷若握江山,西北凝望的眸光穿透时空阻隔。雕塑家摒弃传统愁苦意象,以流畅弧线勾勒出"和羞走,倚门回首"的少女灵动,又在衣纹褶皱间暗藏"水通南国三千里"的磅礴气韵。</div> 隋建国所塑清照雕像 在凝眸思飘台上远眺清照词园 清代姜埂《李清照小像》 “李清照”油画 此像最妙处在动静相生:发髻纹丝不动显其端肃,衣带当风展其飘逸;左手紧握书册见其执着,右手虚悬空中显其超然。台基取自《凤凰台上忆吹箫》词意,“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将"凝眸处"化作立体诗行。当夕阳将铜像投影于明水湖面,竟似《渔家傲》中"天接云涛连晓雾"的奇幻景象,实现了雕塑艺术与词境美学的完美共振。<br> 隋氏曾阐释创作理念:"清照之愁在词中,其神在云端"。雕像面部不见戚容,反透出《鹧鸪天》"何须浅碧深红色"的从容气度。这种"去愁容化"处理,恰与钱老的"写愁入骨"形成美学对位。两座雕像一者将愁绪铸为风骨,一者将乡愁升华为诗性,共同构建起李清照精神世界的两极。 <font color="#ed2308"><b> 三、双镜互照:易安风骨的时代显影</b></font><div><br> 两座雕塑构成的历史对话,实为宋韵美学的现代转译。钱像(钱绍武的清照塑像)取法汉代石刻的朴拙雄浑,将《金石录》的学术精神熔铸其中;隋塑(隋建国的清照雕塑)则承袭盛唐雕塑的圆融飘逸,暗合《漱玉词》的婉转清丽。这种风格差异恰似李清照词风的两面:既有"凄凄惨惨戚戚"的沉郁顿挫,又见"九万里风鹏正举"的豪放超迈。<br> 站在历史维度观之,两座雕像分别对应李清照人生的“半生繁华、半生凄凉”(或者说“半世烟雨、半世落花”)两段时期。钱像凝固的是建炎南渡后的沧桑风骨,青铜表面的斑驳暗喻着《打马图经》中的乱世烟尘;隋塑定格的是待字闺中的才情初绽,衣袂飞扬间回荡着《点绛唇》的青春律动。这种时空错位的艺术表达,恰如《武陵春》中"物是人非事事休"的今昔对照。</div> 李清照故居全景图 当代文化语境中,两座雕像的对话更具深意。在物质主义盛行的当下,钱像提醒我们文人风骨的可贵;在乡愁泛滥的时代,隋塑昭示着精神原乡的永恒。当游客穿梭于两座雕塑之间,仿佛经历着《永遇乐》到《渔家傲》的词境穿越,完成了一次宋代文人精神的现代巡礼。<br> 暮色渐浓,明水湖泛起粼粼金光。两座青铜雕像在暮霭中愈发显得庄重,钱像的愁绪化作历史年轮,隋塑的凝眸凝成文化乡愁。这对师生雕塑家的艺术对话,终在易安居士的精神宇宙中达成和解——正如《声声慢》的悲凉与《鹧鸪天》的旷达本属同源。当后世仰望这两座雕像时,不仅看见了一位女词人的双重显影,更窥见了中华文脉中刚柔并济的美学真谛。在这跨越时空的青铜对话里,李清照终究不再是历史长河中的孤帆远影,而成为永恒的文化星座,永远照耀着华夏美学的苍穹。 <b>(文/图:翟伯成)</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