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香的红花槐,徒有其外表的荒诞

张应君

<p class="ql-block">  暮春的露水还悬在青瓦边缘时,红花槐已在花径路旁铺开了华美的宴席。胭脂色的花瓣是裁了朝霞染就的锦缎,五瓣层叠处嵌着金丝般的纹路,连新抽的嫩枝都裹着薄如蝉翼的金箔,像是把整座花园的富丽都堆砌在了枝头。</p><p class="ql-block"> "槐树开红花,终究是失了草木的本分。"工蜂们振翅掠过红花槐时,触角突然僵直,转而成群扑向了白槐。那些素白的花串虽不招摇,却在花蕊深处藏着蜜腺,甜香像浸了月光的蜜,顺着树皮的纹路漫进整个园子。香客们也渐渐少了,举着自拍杆的姑娘抱怨"镜头里好看,凑近了却闻不见香",常来写生的画家对着红花槐的速写叹气:"少了槐花香,这画便如人失了魂。"</p><p class="ql-block"> 红花槐艳丽的花瓣薄得透光,但却没有半分白槐花那种粘腻的甜香;所谓"华贵"的紫红色,不过是叶片里过量的花青素在喧嚣,哪里比得上白槐花蕊中静静沉淀的芳香油?每当白槐花初绽的时候,人们总是提蓝拿框,采摘白槐花做成各种各样的美食,而面对娇艳的红花槐,最多也只投去不屑一顾的眼光。</p><p class="ql-block"> 此刻,我想起《韩非子》里的寓言:宋人给美玉镶金匣,郑人却只取匣子还了美玉。千年后的今日,又有多少人还在重复这样的荒诞?网红们用滤镜堆砌完美面容,却忘了眼底的真诚才是动人的光;学者用漂亮的数据粉饰论文,却丢了追求真理的赤子之心;就连古建修复,都有人给青砖刷明漆,给木雕贴金箔——仿佛只要表面光鲜,便可偷换"美"的定义。可真正的槐花之美,从来不在颜色的浓艳,而在花蕊里藏着的、能酿出甜蜜的真心;真正的草木之德,从来不在姿态的张扬,而在根系深扎泥土时的沉默与坚定。</p><p class="ql-block"> 白槐从不因花色素淡而自惭,它知道春日开花、夏日成荫、秋日落叶,每一季都循着自然的节律;哪怕花瓣零落成泥,也要把最后的甜香留给采蜜的蜂蝶。而红花槐呢?当它耗尽心力用花青素染红每片花瓣时,却让叶片中的芳香酶失去了活性——原来所有背离本心的矫饰,终将在时光里露出破绽。</p><p class="ql-block"> 原来真正的美好,从来不是靠粉饰得来的惊鸿一瞥,而是在岁月里坦然绽放的本真。就像此刻落在衣襟上的那瓣素白,或许不够耀眼,却永远带着泥土的温热与阳光的私语,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轻轻叩响人心最柔软的角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