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周故城

观自在

芦河穿过靖边县城，向东来到杨桥畔。清澈的河水让你无法想象它曾流经沙漠。杨桥畔并不大，却是有名的，那是因为这里产生了一种陕北名吃——杨桥畔大烩菜。

秦长城残垣

紧挨杨桥畔，有个小村落名叫瓦渣梁。村子东、北、南环山，敞开了西边迎接芦河水。芦河似乎并不愿就此东去，在这里集聚成好几个潭，潭或开阔或小巧，潭水或碧绿或湛蓝，鸭子们结对悠闲地寻觅着食物，一只类似丹顶鹤的鸟竟然也在这里栖息，它是来宣示领地，和那些垂钓者抗争的。潭水倒影着繁茂的树影、山峦，还有远处的烽火台。秦长城的残垣和明长城的断壁在这里交叉而过，各自伸向远处，却是同一个目标。在这长城交汇的地方，久日的风沙填充成一道低矮的山梁，田地也是沙子拌着少量的黄土形成的，平坦松软，勤劳好客的村民们在这土地里埋头耕种着什么，但这干旱的土地能给予什么样的回馈可想而知。就在这田间地头，树上的花新开，叶新绿，绽放着清新芬芳，一些古老的瓦片碎渣大量散落在树下。瓦渣梁——该就是这样叫开来的。

芦河留下的潭

何来这么多的瓦片？问及村民，他们竟说这里原来是幽州城，这让人有点不可置信，他们是盲目的。村头一块巨石上的篆书做了诠释——这里是阳周故城，这可是考古者和史学家的鉴定。

名片

阳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城池。距今2300多年前的战国末期，阳周不过是秦国上郡所属的一个县。《蒙恬列传》记载：“始皇二十六年，秦已并天下，乃使蒙恬将三十万众北逐戎狄，收河南。筑长城，因地形，用制险塞，起临洮，至辽东，延袤万馀里。于是渡河，据阳山，逶蛇而北。暴师於外十馀年，居上郡”。其时，蒙恬正是坐镇这小小的阳周城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北击匈奴，收复河南，修筑万里长城，他为大秦帝国立下的是不朽的功绩。

瓦渣梁的瓦渣

外患平定，蒙恬再奉始皇之令，修造了中国最早的一条高速公路——秦直道。此过程中，蒙恬依然坐镇阳周，号令八方，阳周城便成了秦直道的枢纽所在。公子扶苏被贬，不得已来到上郡阳周，与蒙恬共同驻守，领上郡全境。史料记载，当时上郡有10万余户，人口逾60万，号称“新秦之地”。可以想象，作为上郡的指挥核心，当时的阳周城是何等的马欢人喧。扶苏、蒙恬也许正因为这样的功绩为自己种下了被嫉恨猜测的祸根。

湖泊遇到铁路

就连黄帝陵也是以阳周来标识的。《汉书·地理志》记载，“阳周，桥山在南，有黄帝冢”。汉武帝北巡曾在阳周城之南的桥山祭祀黄帝。子长有个高柏山，清道光《安定县志》说：“高柏山，在县北八十里，即桥山，山有古柏，故名。”从今天的地理位置看来，子长的这个桥山正在阳周东南，它也许真的是黄帝原冢，汉武帝祭祀的黄帝陵也许真的就在子长。这么说，黄陵的桥山是个黄帝的衣冠冢就无疑了。黄帝葬在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后人们不能忘记先人们。

车窗外的干旱和绿

蒙恬在阳周呆了十余年，实施了几大战略工程，流芳至今。可他只顾守疆护国了，忽视了朝堂里的动荡。他这一疏忽，导致他就再也没有回到咸阳。始皇帝沙丘病死，赵高矫诏，扶苏忠孝，优柔寡断，葬送性命，蒙恬被困，失望而自裁，也把自己性命丢在这阳周城里。蒙恬是忠实于秦帝国的，可他哪里知道，那是乱臣贼子误国，并非始皇本意。至今让人不能明白，他亲自督修的秦直道那么快捷，他和扶苏为什么不驰往咸阳一探究竟？如果真去了咸阳，历史也许会改写。可扶苏死了，蒙恬死了，大秦帝国的长城就倒塌了，他们修筑的这秦直道又有何用！

探访者的脚印

站在秦长城遗址上，我想和蒙恬来个私聊，我想问他：你是天上的哪一颗星？你看到这一路的过往了吗？你后悔吗？可他终究没有回复，他知道自己连这阳周城也回不来了！他能看到，阳周故城被杨桥畔一锅一锅的大烩菜掩埋在沙漠里，再也没有往日的模样；他能看到，高速公路早代替了秦直道，铁路在这里飞驰而过，通向南北东西，再没有民族纷争，再也不需要长城；他也能看到，瓦渣梁村再没有兵戈箭矢，腥风血雨，这里祥和安静，正是繁华盛开的季节。

2025.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