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三轮车看河内

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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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篇号：288032552

图片来源：秋意

暮色漫过还剑湖时，我踩着木阶坐进三轮车。藤编座椅在吱呀声里轻颤，车夫骨节分明的手掌紧攥车把，仿佛握住了城市的脉搏。车轮碾出巷口，瞬间扎进摩托车的钢铁洪流——无数车头灯在暮色中明灭，引擎轰鸣震颤耳膜。骑手们裹着防晒面巾，筐里的蔬果、堆叠的纸箱乃至整排液化气罐随车身轻晃，他们如游鱼穿梭车流，灵活得惊人。三轮车在夹缝中颠簸前行，与摩托车轮胎几乎擦过，却总能在险处寻得生机，叫人冷汗微冒。

三轮车拐进三十六行街，像是坠入了时光的漩涡。明清风格的骑楼层层叠叠，飞檐下悬挂的灯笼将光晕揉碎在青灰墙面上。香料铺飘出八角与肉桂的辛香，丝绸店的织锦在穿堂风里翻涌成云霞，银匠铺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漫过门槛。但街道的喧闹被摩托车的声浪淹没，骑手们在狭窄的巷道里按响尖锐的喇叭，载着货物的后座擦过店铺的门框，激起店主们此起彼伏的呵斥。车夫却早已习惯，灵巧地操控着三轮车，用越南语与熟人打着招呼的话音未落，又迅速转动车把避开迎面而来的摩托，车铃清脆，惊起檐下白鸽扑棱棱的翅膀。

转过街角，还剑湖的水汽拂面而来。湖中小小龟塔遥立，于喧闹中独守静谧，那是越南国宝级建筑。还剑湖名源于传说：后黎朝开国皇帝黎利曾于湖中得古剑，最终归还神龟，湖名由此而来。这传说里，藏着越南人对国家独立与民族精神的珍视，是历史与文化的注脚。湖边道路仍挤满摩托车，骑手或停驻小憩，发动机热浪蒸腾着潮湿空气；或轰鸣疾驰，惊起湖上觅食白鹭。三轮车沿堤岸慢行，风里混着湖水腥甜、烤米粉焦香与摩托车尾气的刺鼻。露天茶馆座无虚席，竹椅在湖边歪斜摆开，老人们啜着浓茶，棋子落盘的脆响被摩托车轰鸣切割得断断续续，孩童追逐的笑闹也淹没在机械嘈杂中。

经过法式区，梧桐树影滤去部分喧嚣。高大梧桐遮蔽天光，米黄色殖民建筑沉淀着岁月优雅。圣约瑟夫大教堂尖顶刺破云层，玫瑰窗在夕阳下流淌斑斓光影。橱窗里咖啡杯腾起袅袅热气，与街角面包房的黄油香缠绕交织。可当路口信号灯转绿，摩托车如脱缰野马奔涌而出，打破片刻宁静。引擎轰鸣震得梧桐叶簌簌作响，尾气混着咖啡香，给这复古浪漫添了抹现代烟火气。

三轮车停在还剑湖畔时，湖上水榭已亮起星星灯火。黄昏微风掠过湖面，揉皱了倒映万家灯火的水波。下车时，车夫黝黑面庞露出腼腆笑意，用生硬中文问：“明天，还坐我的车？”望着他消失在摩托车流的背影，忽然懂得，这钢铁洪流早成河内跳动的脉搏——它们与古老骑楼、飘香夜市、悠闲茶馆共生，在拥挤喧嚣中，书写着城市鲜活热烈的生命力。有人说越南生活水平仿若我们的八十年代，可他们的幸福指数却颇高，慢节奏的生活，看上去格外悠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