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临凌云道

诗和远方

暮春周末，我们登临梧桐山凌云道。 瓜瓜跟他爹妈玩沙去了，俺老俩口不用带娃，“偷得浮生半日闲”，听小区琪琪爷爷说公交车开到梧桐山山顶了，用不着爬，便可“会当凌绝顶”，一览海景，远眺香江，何其美哉！ 说走就走，趁着晨风柔阳，我们携登山杖，轻装简从，径直往梧桐山进发。 坐八号地铁山海线，到梧桐山南门下，行不远，前面有灰白石柱山门牌坊相迎，高大醒目，煞是漂亮。见牌坊前设一方桌，有一景区制服青年值班，正用午膳（饭点），我们上前一打听，方知开了盲盒。 “请问上梧桐山顶在哪儿坐公交上山？”我问。 “嗐，连道都没有，哪来的公交车上山？靠两条腿登。”他答道。 “网上不是说，交通车可开到山顶了么？” “那是在北门，可预约三十台外来车到小梧桐停车场，再驳接景区车上大、小梧桐山顶。” “那只能徒步啰，登爬到小梧桐须多长时间？” “年轻人一个半小时，你们嘛……，得三、四个小时吧。” 青年人嘴里含着饭，抬头瞄了我们一眼，七老八十的夕阳红，白发苍颜，步履蹒跚，没好气地回应了我们。 “你们得量力而行，走到哪儿算哪儿吧，别硬撑，山高路陡，危险！” 他最后加上一句提醒，很负责任的一句。 我百度了一下，才知道登“鹏城笫一峰”梧桐山的道有七条之多，要数北大门的登山道最经典，也最好走，游人也最多。南大门的凌云道最新，也最难登，抵达小梧桐，山道陡峭，挑战极限，深山密林处常有野猪、猴子出没，是恐高者的畏途。 我有点始料不及…… 洗湿了头，来都来了，迎接挑战吧。 　　谢过了小青年，我们沿着山道台阶，拾级而上，款步徐行。 山色空蒙，鸟语林幽，早晨刚下过一阵小雨，好一个“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仿佛《定风波》里“一衰烟雨任平生”的苏东坡。 走过了几百米的山径缓坡，算是攀登凌云道的热身，好比饕餮大餐的开畏小菜，不远处看到了凌云道登山口标牌和指示图。 我们在凌云道登山口，劳烦一青年学生为我们留了影，到此一游，立此存照。 全程1370米的登山道，越往上行，越是陡峭，登临绝顶处，几近七、八十度的倾斜角，望而生畏。还好，新铺的石阶梯，低自长，险峻的地段设有栏杆，挺人性化。 我们柱着登山杖，一步一脚印，步履蹒跚，且行且歇，悠着点儿走，全无赶路的意味。 身旁不时穿过喘着气，放着音乐，或哼着歌，呼儿嘿呦，大步流星的年青人，如掠过一阵风。他们脚步之轻盈，足下之稳重，呼吸之平缓，如履平川。啊，这是年青人的世界。 年青真好！ 这让我忆起自己的年青，四十年前我们登爬四川的峨眉，凌晨列车甫一抵站，便放下行装寄存，步履匆匆徒步登山。下午抵金顶，俄而徒步下山，黄昏转乘汽车赴乐山看大佛，一气呵成，动如脱兔，不知倦为何物？ 唉！如今，廉颇老矣，不！尚能饭，只是别于兔龟。 　　沿途立有里程碑，提醒游人里程与高度，里程碑600米处，我们在一个小平地歇脚。 回眸山下，阳光普照，晴碧楼宇，视野中的高厦变得越来越小，环顾四周，却是山色空蒙，景物若隐若现，我想，这大概便是梧桐山的迷人处吧。 正是周末，凌云道上清一色的年轻人，他们在这儿放飞自我，陶冶心灵，锤炼体质，培养感情，登梧桐山不失为一条有效的途径，这在他们轻松自如的脸上表露无遗，有人站在山腰对着远方的闹市大声发出“啊！”的呼喊，其声响彻四野，回荡在山峦林间。这是源自肺腑，宣泄996内心的郁闷与压抑，情感如开闸洪水的奔泻，只有在僻野空旷的梧桐山上才得到释怀。 也有为生计忙碌的，我在道旁坐着歇息的小平地，来了一个刚从山下挑货上山的小伙子，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他麻利地将挑担、胶袋打开，做起了生意，矿泉水、王老吉、八宝粥、新鲜黄瓜……，铺了一地。 “小哥，你每天都上来做生意的吗？”我好奇问道。 “不，我有工作，今天休息，上山来挣点外快。”他心直口快，不介意我的问话，看样子，像是工厂里打螺丝的。 小伙子是湖南人，三十来岁，未婚。 “请给我一瓶矿泉水吧。”尽管我自备了茶水，买他一瓶水，是对他自强不息生活态度的欣赏。 “谢谢！刚开张，少收您一块钱。”他笑道。 即使如此，这儿的饮料、黄瓜一应物品，售价是山下的两倍，那是他的辛苦钱，应得的。 　　别以为这是凌云道上的蝇头小利，节假日生意火得应接不暇，听旁边一档人的闲聊，清明节的生意，收钱都忙不过来，连忙call山下派人上山及时补货。 勤奋生财，在深圳，主要你肯干，无处不是商机。 往上走，里程碑800米立有“野猪出没”警示牌，提醒游人速离，禁止投喂等字样。梧桐山生态环境保护良好，尤其是凌云道一带，极宜野生动物栖息繁衍，此处除了野猪，还有猴子、蛇的出没，我们登临至此处，霍地多长了一个心眼，但我的视野却出现一个例外，一对青年夫妻在此安营扎寨，看上去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两棵树间吊着摇床，优哉游哉，逍遥自在。他们瞥见我的张望，对我们善意的笑笑，我佩服他们的勇敢，无知者无畏，不知道他们是否看到道旁的警示？ 1100米处的里程碑，山顶栋志性建筑深圳电视塔遥遥在望，那是凌云道的终点，我们越登越吃力，双腿如注了铅，步子越走越缓，歇息的频次越来越多。 从山上走下一位满头银发，身杆挺拔的长者，沿途难得一见的皓首，他看到道旁歇息的一头白发的我，相视一笑，大概这是今日登临凌云道的唯二。 我起身与这位萍水相逢的仁兄搭讪几句，得知他是河北人。 “老兄今年贵庚？”我问他。 “我今年六十七啦，你呢？”他答道。 “我呀，刚好是你的岁数掉过来。” “哈哈！” 我们撫掌大笑。 一次有趣的偶遇。 　　1100米里程碑，1200米里程碑，再到登顶的1300米里程碑，坡度越来越陡，体力越来越竭，咬咬牙扶着栏杆攀登，登几步，一小歇；有时抓住台阶手脚并用，又是一种攀登方式，身边的游人莫不交口称赞，于我们，一种激励动力，人生不就是这一次次的登攀吗？ 登顶了，高大宏伟的巨塔——深圳电视台，耸立眼前，矫首昂视，又似在天上，“倚天招凤”题在塔身，有凤来仪，吉祥也，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回首方才爬过的登山道，惊魂未定。 夕阳已西斜，大、小梧桐是去不成了，我们坐在塔前的条凳考虑归途，身边一位中年男子劝我们走登云道下莲塘，须三小时，时间虽长，但较平缓安全，“上山容易下山难”，对于凌云道之险，我们仍心有余悸，他是攀登梧桐山的常客，几条道都熟悉，我们采纳了他的建议。 全长2810米的登云道，沿仙湖山脊而下，一路林荫石阶，平缓好走，在树林中穿行，阴凉舒适，侧有仙湖美景相伴，极为惬意，无奈，我们倦意缱绻，行走踉跄，岂有恋景之情趣乎？ 抵达山脚登云道山口，华灯初上。2025.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