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节的针脚

萍萍

退休后，日子总在“玩”里长出褶皱。晨起吹半曲葫芦丝，音符漏在阳台上；

午后举着手机追云，镜头里的光斑晃成碎金。旁人说我“瞎折腾”，我却觉得，这东一榔头西一棒的“玩”，恰似针脚，把平淡日子缝得密不透风。

今天是五一节，清楚的阳光在窗棂上织出暖黄的格子。

节前洗净的老伴那双运动鞋，静静搁在窗台边。鞋面已泛出干净的旧色，唯后跟内衬磨得薄透，蛛网状的纹路里藏着经年的磨损痕迹。趁这假期闲暇，备好针线仔细缝补——待暮色漫上来时，他又能穿着这双鞋，踩着舒适的内衬，在晚风里稳稳地散步了。

穿针时，线尾总在掌心蜷成小卷，恰似年轻时第一次补袜子的局促。针尖穿透布料的瞬间，忽闻时光沙沙轻响——这双鞋陪他走到退休，踩碎过深秋的落叶堆，也在暴雨夜蹚过泛着涟漪的积水潭。鞋头那行我当年手缝的“平安”字样早已褪色，细密的针脚却仍固执地勾连，像岁月里未被磨平的牵念。

线绳在指间绕了三绕，打个紧实的结。修好的鞋后跟规规矩矩，针脚歪歪扭扭却透着股憨劲，像小时候给布娃娃缝裙子时的认真。老伴套上鞋在客厅走了两圈，鞋底与地板相击，发出“咚咚”的轻响，像极了心跳的节拍。他笑说：“比鞋匠补得还合脚。”我看着窗台晒着的线团，忽然觉得，这省下的20元修补费算不得什么，真正珍贵的，是坐在阳光里，用一下午时光，把旧物的褶皱熨平，把岁月的缺口缝圆。

原来劳动的诗意从不需宏大叙事。穿针引线时，阳光在针尾旋出金箔似的弧光，往事随着针尖起落，在布与布的贴合处悄悄打了个温软的结。空气里浮动着棉线的绵柔与旧布的微涩，混着窗台透来的石榴花花香。

这双鞋会继续陪着我们踩过春秋——每一步起落，都有细密针脚在岁月里轻叩，像年轻时他总在身后轻唤的那声“慢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