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之恋

辛道文

　　那年初冬，我刚到盐城没多久，我接到了一个业务，是给扬州一家日资企业安装活动板房。这个活儿不算太大，七八个人，半个月左右就能搞定。作为领队，我得负责准备材料、安排后勤这些事儿。还好甲方挺大方，给我们腾出了两间房子，吃住都安排得妥妥的。至于安装的具体工作，自有专业的施工队长负责，我也就落得清闲。

那家日资企业的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日本老头，经常在上海和东京之间来回跑，扬州这边的公司对他来说，可能就是他众多分支中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公司，他很少过来。厂里大部分都是女工，六七十个人里，大都是还没出嫁的小姑娘，加上保安，男的两只手数都数得过来。那老头在河边建了个双层别墅，阳台伸到水面上，那地方钓鱼简直一流。

因为我们都跟公司员工住在一起，所以自然而然地就跟她们熟了。在她们中间，我认识了一个叫小陆的姑娘，才十八九岁，脸上还带着点稚气，长得特别清秀。每次见到她，我就跟越南电影《情人》里的李云泰在湄公河渡船上碰到杜拉斯那种感觉一样，不禁砰然心动。

后来听说她喜欢言情小说，我就特意跑到市区新华书店，挑了四本好书送给她。有一天正好赶上她休息，市区有音乐会，我就鼓起勇气约了她。那场音乐会，我现在只记得真人闵惠芬的二胡独奏《万马奔腾》，其他的都模糊了。音乐会的时候，我们吃着爆米花，喝着可乐，就像李云泰在车里拉着杜拉斯的手一样，不过我心里更是忐忑，毕竟我当时已经结婚了，而她还是个青春少女，年龄差了一大截。

小姑娘脸红了，鼻尖上还冒了点细汗，手在我手里轻轻地挣扎，但又有点欲拒还迎的意思。音乐会结束，外面己是华灯初上，我们一起往回走。路过纺织厂门口的一家小饭馆，我就说一起吃个饭吧，她爽快的答应了。我们点了几个菜，其中椒盐脚爪特别好吃，老板说这是他家的招牌菜。

我们坐在像火车座一样的桌子旁，她朝着大路坐，我面对面看着她。正聊得开心，准备吃完要走的时候，进来六个大男人，气势汹汹的，面带寒霜。领头的原来是小陆的爸、哥和姐夫他们。那天晚上是她姐姐家孩子的周岁宴，他们从戴南特意赶过来的。小陆因为音乐会的事儿把这事儿给忘了，家里人等了好久没见她回去，以为会出什么事儿，就从公司一路找到市区来了。

小陆坐的位置正对着大路，所以他们一眼就看到了。虽然他们脸色不好看，但都没说话。我只能轻声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就不再言语。我们八个人，在初冬的晚上沿着黑魆魅的公路走，只有脚步声和落叶的声音。足足走了三公里，到公司门口我和他们一行人直到分手谁都没说话，大家一直沉默着。那一刻，我觉得这是我人生中最为尴尬的时候。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小陆姑娘。也许我的哪本书里现在还夹着她的一张照片，记录着她当年的青春和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