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时空的畚箕

春风化雨

<p class="ql-block">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一晃,我已经十来年没种地了,同时,曾经与我形影不离的畚箕也逐步消失在我的生活中。</p><p class="ql-block"> 但是,每当去综合市场买生活用品,看到那些曾经用过的农具,尤其是畚箕时,我就会情不自禁拍照取景,就有种想写关于畚箕故事的冲动。但由于生活琐事干扰,一直没有静下心来。</p><p class="ql-block"> 最近,母亲委托我买些小葱秧回家栽,方便我们和左邻右舍拔吃。由于我在本地方工作长达25年,经常到集镇上买菜,摊主们都认识我。尤其是那些自己种菜的老爷爷,老奶奶,他们似乎懂得心理学,了解我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每当他们夸我是个“面善之人”时,我就会出手大方地买下他们的菜,让他们早点回家。</p><p class="ql-block"> 这次也不例外。当我把一位饱经风霜的老奶奶葱秧全部买下后,邻边一位卖莲藕的大姐又招呼我,于是我包揽了她卖剩下的莲藕。而她旁边一个卖箩筐的中年男人投来了羡慕不已的目光。于是,我又瞄准了那个俊俏的畚箕,随手拍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周围人都好奇地说:“你一个文化人,又没背过畚箕,怎么会对这个东西感兴趣?”我一本正经地说:“我也是个土生土长的农村人,我曾体验过当农民所有的辛苦,我就是背着畚箕长大的人,我和她有着特殊的情结!”</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将葱秧放进畚箕,娴熟地背了起来。并请同事为我拍照留念。触景生情,我对畚箕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p><p class="ql-block"> 畚箕虽然外表其貌不扬,但是她却具有许多高贵品质:朴实无华、勤勤恳恳、脚踏实地、默默无闻、任劳任怨、无私奉献、……用鲁迅先生的诗句“俯首甘为孺子牛”来讴歌她,一点也不过分。</p><p class="ql-block"> 畚箕里装满了我童年的无忧无虑和欢声笑语;描绘着我青少年的朝气蓬勃和风华正茂;支撑着我中年的负重致远和沧海桑田;憧憬着我晚年的老骥伏枥和颐养天年。在这个与时俱进的畚箕里,时代不同,载物各异。她诠释了血浓于水的亲情;演绎了守望相助的邻里情:歌领了情同手足的友情。她见证了历史的发展进程,体验了世间的人情冷暖。在这个跨越时空的畚箕里,有我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奋发图强,永往直前的成长历程。总之,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写作素材。</p><p class="ql-block"> 为了激发写作灵感,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中年男人期待的目光下,我毅然买下了这个俊俏的畚箕,背上她走向校园的“锄禾园”,把一小部分葱秧栽培在小菜园中,日后与同事共享。此时正值大课间,几个顽皮的孩子,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向我奔来,惊讶地凝视着眼前的新物件,向我投以求解的目光。我因势利导,给他们讲述了关于畚箕的故事,关于我们的童年,关于他们祖辈的艰苦生活。要求他们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努力学习科学文化知识,传承畚箕精神,将来才能让乡村振兴的蓝图变为更美好的现实!孩子们听后欢呼雀跃,发誓一定认真学习,将来研发出更高级先进的无人机、机器人等人工智能型农业机械,让职业农民蔚然成风!接着,我们不约而同唱起了《我的中国梦》,嘹亮的歌声在红色校园上空久久回荡,飘向祖国的四面八方……</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放学后,我把剩下的葱秧连同畚箕放车后备厢带回老家,让她在淮西社区安家落户。</p><p class="ql-block"> 我边栽小葱边和母亲聊天,我向母亲描述了那位卖葱秧的老奶奶,年近八旬,却仍然在为生活奔波。母亲也很同情她,觉得我把葱秧全买下是对老人最好的帮助。而买下中年男人的畚箕,既是对男主人高超编织手艺的肯定,也是忆苦思甜的表现。</p><p class="ql-block"> 接着,我们聊起了畚箕的话题。母亲向我讲述了他们四零五零后那代人背畚箕的故事,让我了解到祖父辈们在饥寒交迫中,以百折不挠、坚强不屈、忍辱负重、乐观豁达的畚箕精神,吃尽了生活中的千辛万苦、克服了人生道路上的千难万险,为我们下一代创造幸福生活作了铺垫!</p><p class="ql-block"> 母亲边理葱秧边向我娓娓道来:她说在我们很小不记事时,由于国家经济落后,老百姓仍然没有完全解决温饱问题。她一个工资只有几元钱的民办教师,即使精打细算,也难以支撑家庭的日常开支。因此,她必须在干好工作的同时,想方设法办好家门前的小菜园,解决全家人吃蔬菜问题。由于疏于管理,小菜园里的蔬菜往往不够吃。这时,总有村民用畚箕背蔬菜送来我家,解决了燃眉之急。这些都得益于父母平时在村民中乐于助人,待人宽厚。</p><p class="ql-block"> 由于当时物资匮乏,村民们穿的衣服都是带补丁的,家中连洗衣桶都没有,更不用说交通工具了。而我家中却有一台缝纫机,温柔贤惠而又善良的母亲,曾用她那双勤劳能干的手,为村民们修补了不计其数的旧衣服;心灵手巧的父亲,用精湛的木工手艺,自制了一个大圆木洗衣桶,成为一个村庄的共有财产;母亲亲手编织的军绿色大围巾和家中那辆“永久牌”自行车,成为家下叔叔们相亲的必备“铠甲”,成全了一对又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善举,终将在某个关键时刻,转化为知恩图报的实际行动,升华为纯朴善良的邻里乡情!</p><p class="ql-block"> 母亲说,尤其应该感谢她的大舅妈。因为她无儿无女,所以视外甥女为亲女儿。虽然她家离我家有一段距离,但是每天总能在放学之前,用干净畚箕送来已经摘理好的大葱和新鲜蔬菜,为母亲做饭提供了方便,节省了时间,毋庸置疑,这就是对母亲工作的极大支持。逢年过节时,母亲也会吩咐我送些礼品给她老人家。毎次去她家,都看到她抽着烟斗,在潮湿阴暗的主屋里烧香拜佛。</p><p class="ql-block"> 听着母亲的叙述,我的眼前立刻浮现出大舅奶那高大的身影,慈祥的面容。印象中,她家住在淮西原始老村部北,孙东生产队路西。主屋是两间泥土结构的茅草房,厨房是一檐坡小草棚。她老人家很勤劳,平时喜欢背着畚箕拾草拾粪,在她家屋后,有一个杂草垛和粪丘,那是财富的象征,也是时代的烙印。家是最小国,国是最大家。个人的命运与国家的命运和政策休戚相关!我们祖辈的那代人,始终与畚箕为伴,他们倾其一生,有的人也没有住上瓦房,骑上自行车走出村庄……</p> <p class="ql-block">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在没有实施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时,农民虽然贫穷,但是各家各户都养狗、猪、羊。在放养这些动物时,它们会在路边或农田里排便,村民们背上畚箕,用特制的农具粪勺,捡拾动物粪便,用于交共兑换公分,或者自用于门前屋后的小菜园。</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由于父母教导有方,我们虽然年幼娇小,但却非常懂事,平时总能为父母减轻负担,为家里干些力所能及的事。在闲暇之余,也会背上畚箕拾草拾粪。</p><p class="ql-block"> 当时,在淮西小学院内,有许多柳树,一到秋冬之季,树上就会落下细碎的枯枝败叶,人们视如珍宝,拣拾回家烧火做饭。没读书前,我也时常背着由太爷爷为我编织的小畚箕,跟随母亲到校园里拾草,在拾草的过程中,发现学校的中心路是用砂礓铺成,四周围墙是用砂礓和泥土堆彻而成,这些砂礓是学校下达给学生的开学任务,由学生自己或家长用畚箕背来学校上交。我拾完草后,把畚箕装得满满当当,然后和母亲一起放学回家。路上,母亲由于心疼我,就亲自帮我背起畚箕。那些微不足道的细碎柳枝,成为母亲做饭的必备柴火。</p><p class="ql-block"> 在我记忆中,七十年代初,曾经有过一阶段吃大锅饭的现象。有劳动力的农户,可以通过为集体劳动换取公分或吃集体大餐。小孩子们没有劳动能力,嘴馋了,只能靠大人施舍。我的四祖母既是个老党员,又是个精明能干的人。她当时专门负责用大铁锅烧米饭,只有她能掌握好火候,做出来的米饭不糊底。俗话说“靠锅先糊”,在那个饥不择食的年代,这也是个肥差事。每一大锅米饭吃完后,都会留下一层厚厚的锅巴,再用小火一炕,就可以整体端起,那香喷喷的味道,真让人垂涎三尺。成群结队的小孩围着四祖母转悠,唯独我可以多得一份,因为那恰到好处的火候,就是我用畚箕为四祖母提供的精细燃料。每次拿到锅巴,我就迫不及待地跑回家,与姐弟一起分享!</p><p class="ql-block"> 勤劳的人,在哪都受欢迎。小时候,由于我们和五叔六叔年龄相仿,到一起经常发生摩擦。当母亲有特殊时,我们就想到奶奶家吃顿现成饭,两个小叔就会赶走姐姐和弟弟,而把我留下,哈哈,这完全得益于我平时用小畚箕拾来的树叶,解决了奶奶点火难的问题,有时,我也会用畚箕为奶奶送桑叶喂蚕。记得有一次,爬树采桑时,由于不小心一脚踩滑落空,掉到奶奶家的大粪坑里,连喝几口粪水,幸亏被人及时发现施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两个小叔看在眼里,记在心里。</p> <p class="ql-block"> 在生产队时期,土地还没有分产到户。每次麦收和秋收季节,当庄稼收完运输完后,田地里会漏下星星点点的麦穗、稻穗和玉米棒。因为当时各家各户靠生产队分粮食维持生活,所以每家都存在不够吃的现象。生产队长为了解决社员们的燃眉之急,允许社员们进田捡拾庄稼(当时俗称“放门”),各个生产队的社员们,可以不受限制地到彼此队的田地里捡拾,拾到的庄稼归社员个人所有。我们七八岁的小孩子,也加入了捡拾庄稼的大队伍。</p><p class="ql-block"> 记得那是一个麦收季节,我们生产队先放门,我们随大人在本生产队的田地里,和姜圩组的人,一起抢拾麦子。我们学着大人的样子,弯下腰,低下头,一步一步向前走,用两只手一棵棵地从地上捡起麦子,捏紧麦穗,握在手中,等两手抓不住时,再进行汇总,用青涩的麦秸秆把两手中的麦子,在穗头处捆扎成把,然后放到畚箕或篮子里,再开始拾第二把。这样循环操作,一小时左右,就收获满满。看着劳动成果,即使汗流浃背,手被麦芒划出了一道道血痕,麦茬穿过破了洞的布鞋,把脚戳破了,也毫不在乎!</p><p class="ql-block"> 突然,我看到对面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小女孩,头戴一个大斗笠,身穿带补丁的花衣服,动作麻利地跑到我面前,抢拾麦穗,手里攥着的麦穗,既大又漂亮,我羡慕地望着她,发现她不是我们组的人,但她却理直气壮地穿行在我们组的麦地里抢拾麦穗。 </p><p class="ql-block"> 等我们组的麦地被拾完后,大人们就把拾好的麦穗挑回家了。</p><p class="ql-block"> 接着,姜圩组的麦地也开始“放门了”,我们就像潮水一样涌向麦地,继续拾麦。不一会儿,我又看到了刚才的女孩。她气势汹汹地走向我,恶狠狠地斥责我:“谁叫你到我们组的地里拾麦穗的?”我友好地说:“你刚才不是也在我们组地里拾吗?为什么我就不能到你们组拾了?”她得意洋洋地说:“因为我爸是队长,我有权不让你拾,你快滚出去……”哈哈,当时由于年少无知,认为队长是很大的官,大人不是常说“自古民不与官斗”嘛,我很知趣地退出了她组的麦地,遗憾地跑到路边,捡拾从车上撒下的麦穗!</p> <p class="ql-block">  记得生产小组时期,我们组种了几十亩山芋,每到收获山芋的时候,生产组长就统一安排组员下田挖山芋,一般是上午挖,放在田里晾晒,中午回家吃饭,路远的就带点干粮。下午,生产组长就会安排社员,把山芋从藤上摘下,抹掉泥土,堆成堆,生产组长预估一下山芋总数,装进筐,根据小组劳动力人数平均分配,再一家一户过完称,组员们就可以把山芋运回家了。有独轮车的人家,再加上主人力气大,一次性就可以推回家。而没有独轮车的人家,只有用扁担一趟一趟挑回家,或者用畚箕背。有的要到深夜才能运完。</p><p class="ql-block"> 我家虽然人口多,但劳动力少。因此,每次分山芋时,父母都会请有独轮车的人家帮忙推运山芋。由于父母平易近人,村民们也很乐意帮忙。有时,我们小孩子还可以享受到坐独轮车的待遇。</p><p class="ql-block"> 这种待遇,一直延续了好几年。记得在刨山芋之前,要砍掉山芋藤,我们小孩子就下地帮忙拉藤子,藤子拉掉后,集中在一起,然后再把落下的干山芋叶子,用小扫帚扫起来,装到口袋里或畚箕里,最后由大人们集中用独轮车推回家,留作猪饲料。因为我们小孩子也劳苦功高,每次收工回家时,大人们就把我们放在独轮车中间的车架上,让我们抓紧横栏,面向车把手,推着独轮车,在凹凸不平的乡间小路上颠簸前行,让我们感受到长辈们那种纯朴的关爱。</p> <p class="ql-block">  老话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而在物资匮乏的童年,我们的欲望是如此强烈。我们获取物资的渠道,大多来自于自然资源。</p><p class="ql-block"> 沭阳闸西边的淮沭河大堤,就为一方百姓提供了得天独厚的自然资源。这里的每一片树叶,每一株野菜,每一片杂草,每一棵水草,每一牧砂礓,每一滴河水,都曾滋养过当地百姓!同时,大河堤上的一年四季,也曾留下我们童年的欢声笑语,喜怒哀乐!</p><p class="ql-block"> 春暖花开之时,大河堤上各种茂密的小草就探出头来,向人们汇报春的讯息。河堤两边的槐树也开始发芽,有的吐出鲜嫩细小的叶子,露珠落在上面,晶莹剔透,优美极了。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我和小伙伴们每天早晨装着干粮,背着畚箕,手握一根长鞭,赶着一群小猪、小羊到大河堤上放牧。</p><p class="ql-block"> 河堤上随处可见一簇簇青翠欲滴的小野蒜,蓬蓬勃勃,丛生在一起。那或许就是诗经里说的,“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的景状了。野蒜苗长得有点像小葱,根底长有一个小圆珠,像大蒜坨,因此得名。野蒜不须油水,洗净后加点盐巴,搅匀,成了上好的小菜,让人唇齿含香。我们每天都背着畚箕挖野菜。挖累时,就在堤坡找个干净的地方躺着。春风拂面,草木丰茂,我们沐浴着温暖的阳光,欣赏着翠色欲流的小草,闻着各种野花的芳香,眺望着水平如镜的河面,有种无法形容的惬意!</p><p class="ql-block"> 当我们饿了的时候,就各自拿出干粮:我随身带的是妈妈用玉米面做的窝窝头,而以梅带的则是用山芋干做成的饼,由于我喜欢吃她的饼,就经常和她换吃,她也很乐意。我们就这样津津有味地啃着干粮,就着刚挖的小蒜。吃渴了,就跑到河边喝口干净的河水,然后再目不转睛地欣赏一会自由自在的小蝌蚪。有时丽霞也会用小船把我们带到她奶奶那儿喝开水,如果王奶奶在家,也偶尔会留我们吃中饭。吃过中饭后,几人再把小船划到西岸,跑到大闸顶上,领略一览无余的宏伟气势。</p><p class="ql-block"> 夏天,大河堤两边的槐树长得非常茂盛。郁郁葱葱的槐树叶便成了村民梦寐以求的采摘对象。人们先是三五成群、光明正大地背着畚箕采摘树叶,一是用于生产小组沤绿肥,二是晒干作为猪牛羊饲料。后来有了护林人员,人们只能偷偷摸摸采摘树叶了。以淮西小桥为界,桥北归属于一个姓陈的老人,桥南则是一个姓尤的。他们分别在堤坡下盖了间小草棚,以堤为家。</p><p class="ql-block"> 这两个人看护特点,各有千秋:那个陈爷爷个头高,长相凶,嗓门大,外号“陈大喊”。那个尤爷爷则人慈面善,性格温和,他从不打草惊蛇。当他发现偷摘树叶的人,并不火冒三丈,而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进行思想教育。因此他达到了事半功倍的看护效果。而陈爷爷则不同,每当他走出小棚,看见有人背着畚箕,就会指桑骂槐,尾随跟踪这些人,只到他发现这些人是赶集的才善罢甘休。然后他继续向北,只要听到声音,就虚张声势地大声喊骂。采摘树叶的人就立即停下,躲到树叶茂密,杂草旺盛的地方,屏住呼吸,不让他发现。等他走了,再继续采摘。有时,人们被他发现,他会用棍向林子里扔,这时人们就会丢下畚箕,立即逃跑,他就气急败坏地把畚箕里树叶倒掉,踢上几脚,扔掉畚箕,再恶狠狠地大声骂上一阵。人们等他走后,再怯生生地回来,找到畚箕,重新把树叶装上,迅速逃跑。</p><p class="ql-block">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经过我的考察,发现陈爷爷的小棚周围及有坟墓的地方,树叶非常茂盛,无人敢采摘。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有一天,我就坐在小桥西边,窥视着陈爷爷的行踪,发现他一径向北,家中无人,就立即向他的老巢——小草棚奔去。</p><p class="ql-block"> 原来陈爷爷是个很勤劳的人,在他的小草棚后,既种有黄灿灿的小香瓜,又有红艳艳的西红柿。我迅速把他老巢周围的树叶一扫而光,又分别摘了两个小香瓜和西红柿,狼吞虎咽地吃掉一半,另一半装进畚箕留给弟弟,然后迅速沿着隐蔽的路线撤离。后来一段时间,我又相继扫光了坟墓周围的树叶。哈哈,可以想象陈爷爷发现后的雷霆万丈……</p> <p class="ql-block">  在生产队时,社员们可以采用多种渠道换取工分。由于当时农业种技不发达,没有研发出优质的化磷肥,人们就采用割草、采树叶、加上牲畜粪便池里的粪水,堆在一起沤绿肥,自制肥料。</p><p class="ql-block"> 每年夏天,三夏农忙结束后,人们就背着畚箕或推着独轮车,开始到处割草,采树叶,用独轮车推回生产队,经生产队长过称,折算成工分。</p><p class="ql-block"> 我们小孩子虽然不能参加繁重的体力劳动,但是割草、采树叶还是手到擒来的事。于是,每天,我们就背上粪箕,行走在田间(范围基本在现在的沭阳耿圩航空飞行营地附近)的每条田埂上,寻找草源。等田埂上的杂草被割完后,我们就跟随大人,经过姜圩东的小桥,去淮沭新河大堤上割草,采树叶。</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大堤两边,栽满了槐树,到了夏天,槐树叶非常茂盛,槐树根又长满了齐腰深的杂草。当时水利部门对大堤疏于管理,只要我们一进入树林,小镰刀一甩,小手臂一挥,马上就收获了一大堆的杂草和树叶。我们把杂草和树叶装满畚箕,背到堤顶。大人们的独轮车上,早已装满了严严实实的一车杂草或树叶。</p><p class="ql-block"> 大人们似乎看出我们的心思,就不加思索地背起我们小孩子畚箕里的草叶,捆绑到他们的独轮车上,我们就满载而归。</p><p class="ql-block"> 由于当时姜圩桥东的堤坡非常陡,上坡难,下坡更危险,如果驾驶不当,把控不住,就会猛冲下坡,连车带人侧翻到小河里。</p><p class="ql-block"> 因此,我们小孩子必须要眼头活:上坡时,帮大人拉车,下坡时,帮稳车。下坡后,也要根据路况,及时帮助大人推拉车。只有善解人意的孩子,才能赢得大人们的关心爱护。</p><p class="ql-block"> 我们一路艰难跋涉,汗流浃背,到达生产队时,已精疲力尽。但当生产队长把我们的杂草或树叶过完称,看到自己的劳动成果,被成功折算成家庭工分时,我们欣喜若狂地奔跑回家,告诉父母好消息,自己已经可以劳动挣工分了。</p><p class="ql-block"> 低矮的树叶被人们摘完后,高处我们小孩就够不到了,就必须转型。于是我就边放猪,边割草,有时也捞水草。</p><p class="ql-block"> 邻居王奶奶是个心慈面善的老人,她常年背着畚箕,拿着粪勺,见晚辈就“乖呀小呀”地打招呼,她家在沭阳闸河东岸的小子堤上搭建个小棚子,以捕鱼和养鹅鸭为生。她家的小船有时停靠在河西岸,我和以梅就借用一下,在水深的地方捞水草,运到西岸边晒,到晚上,把半干水草装进畚箕,大伯再用独轮车推回家,家家门前都有成堆干草,冬天来临时,猪牛羊的饲料就有保障了。</p><p class="ql-block"> 在捞水草时,偶尔会惊喜地发现成片的菱角,我们就选大个的捞起来摘,边摘边吃,那味道清脆可口。晚上,姐弟们欢天喜地地吃着我们带回的菱角,回味无穷!</p><p class="ql-block"> 最有趣的是傍晚,人们扬着鞭子赶着猪牛羊,鸡鹅鸭,背着畚箕(从畚箕中装载杂草的量,可以判断主人的力气大小),推着独轮车,拉着平板车,男女老少谈笑风生,沿着王庄组后面那条主道(即现在田园书院北的那条路)满载而归。各种声音掺和在一起,谱写成一首悠扬的交响曲,勾勒出一幅优美的夏日黄昏画卷!</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我精神十足,从不睡午觉。中午经常趁人们午睡时,穿梭在村庄间的玉米地里,为伙伴寻找瓜果蔬菜及猪草源。我熟悉每个村庄:谁家路边有桃树、杏树,谁家地里种有长豆角,小瓜,哪块玉米地里或稻田埂猪菜多,我了如指掌。每天早晨,我都会领着一群小伙伴,把他们带到预定目的地,当他们争先恐后地割猪草时,我则坐在小溪边观察鱼虾或到附近玉米地里寻找小瓜和长豆角。小伙伴们一会儿就如落汤鸡般(玉米地里有露水),背着满满一畚箕猪草钻出玉米地,一起分享我的劳动果实。他们怕我空畚箕回家被父母揍,纷纷把自己的猪草分给我,然后我们就凯旋而归!</p><p class="ql-block"> 当时农村没通电,自然就没有电扇。吃过晚饭,伙伴们相约到门前的大场上,和大人们一起乘凉,生龙活虎地玩游戏,翻跟头,谈谈今天的收获,规划明天的割草路径……最后拿来一张草席,在皎洁的月光下,凉爽的微风中,哼着童谣,无忧无虑地睡着了。半夜,大人们经常起来为我们添加被单。那种乐趣,是现代孩子无法体验到的。</p><p class="ql-block"> 到了秋冬季节,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拾粪拾草。树林里落下厚厚的树叶,是人们过冬的必备燃料。男女老少们扛着竹耙子,拿着口袋,背着畚箕,推着独轮车,成群结队去河堤上搂荒草,扫树叶,拾枯枝,忙得不可开交。</p><p class="ql-block"> 记得有一次,我既拾了牛粪,又捡了树枝,粪箕底下装粪,上面垒草,附近又没有推独轮车的人,背不动,又舍不得丢弃,我就坐在路边哭,后来一位热心的爷爷帮我把草和粪背回家,父母非常感谢老人。</p><p class="ql-block"> 如果冬天放猪羊有风,等猪吃饱了,我就会把它们牵到大坑里(人们挖砂礓留下)晒太阳。虽然那时没读书,不认识字,但时常随身携带小人书或姐姐读过的语文书,全神贯注地看着书中的插图,猪羊心领神会,很配合我,从不添乱。</p><p class="ql-block"> 每年春节,父亲在卖猪时,总会留下一头最大的,让母亲烧上几锅滚烫的开水,请一位同姓爷爷来宰杀。与我朝夕相处的小猪们长大后,一个个都离我而去,被卖被杀,我伤心至极,从不参观宰杀现场。</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个很有家族观念的人!我们家族中遇事都喜欢找他帮忙,他时刻关注大家的生活状态。每年宰完猪,只卖其中一部分肉,其余都分给大家族中的成员,他会吩咐我用干净的畚箕,背上新鲜的猪肉,送达每家,确保每家过年都吃上肉,改善一下生活!</p><p class="ql-block"> 因为我劳苦功高,母亲每年都会用卖猪羊的钱为我做一身花衣服,我穿上新衣服,欣喜若狂地跑遍满村庄。</p><p class="ql-block"> 站在时间的刻度上回望,更能感知时代的面貌和意义。现在明令禁止的事情,其实在那个年代都曾发生过。用当今的眼光看,就是当初人们毫无环保意识,破坏大自然,破坏生态平衡。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在那个经济窘迫的年代,人们无法达到预期的思想境界。</p><p class="ql-block"> 或许是当时政府部门机构不健全,对大河堤疏于管理,加之村民大部分是草房,他们无经济实力买砖,为了达到草改瓦的目的,人们就地取材,到大河堤上拾砂礓,把一个大砂礓放进畚箕或箩筐,背到岸上,装进独轮车或平板车筐。有的专门靠运输砂礓赚钱,有的则把砂礓拖回家,用锤子敲碎,买来沙和水泥,加上水掺和在一起,用铁或木制模子制造大砖用于垒墙。大堤两边的坡上,随处可见被挖几米深的坑洞。堤顶上随时可见成堆放置的砂礓。</p><p class="ql-block"> 在大闸的西北角,曾有一个既大又茂密的槐树林,这个林子里的槐树光滑而粗壮。稀疏的地方可以走下手扶拖拉机。在大树林里,有许多裸露的砂礓,既光滑又细小,运回家不用费力敲碎。或许是父母的环保意识比普通村民强吧,他们从没让我们用工具挖坑掏砂礓,只是背着小畚箕拣拾露出地面的小砂礓。父亲总喜欢开上手扶拖拉机(这也是村里的首台),带领我们到这个大树林中捡砂礓。记得有一天,父亲开着装满砂礓的手扶拖拉机准备回家,刚走到树林中一个小坡下坡时,可能是由于方向打错的原因,他一下子被甩出几米远,趴在地上足有十多分钟爬不起来,而这时手扶拖拉机正在“咕嘟咕嘟”地响着向前冲,把手刚好撞在前面的一棵大树上,被阻止前进。我就哭着向父亲身边跑,并大声喊“救命啊!……”,幸好一位同组正在捡砂礓的朱叔叔是父亲好朋友,稍通机械(父亲经常教他开,也时常把自家的手扶拖拉机借给他用),他听见我的喊声就箭步跑来,及时关掉手扶拖拉机油门,才避免一场灾难的发生。当天,由于父亲被摔得软组织受伤,是那位叔叔帮忙把车开回家。晚上,母亲特打酒买菜款待这位叔叔,以表救命之恩!这件事永远烙印在我的记忆中,从而也让我深刻体会到父母为维持这个家的艰难……</p><p class="ql-block"> 我家老宅四周的围墙,都是我们用小畚箕拣拾来的砂礓,做成大砖而垒成。包括淮西小学四周的围墙,也是由众多学生(我也是其中一员)用畚箕背着砂礓和泥土彻成的,这难道不是畚箕所体现的精神堡垒!</p> <p class="ql-block">  后来我们读书了。暑假中,我们经常背着畚箕,去姜圩附近割猪菜。姜圩的小伙伴小芹(后来她与我们重归于好)会预先踩好点,为我们寻找菜源。由她带领,我们很快就会收获满满。然后,我们就坐在姜圩门那座小桥边,观察一群群鱼虾,自由自在地从桥下游过。有时看到一条大黑鱼,像将领一样,带领一群小黑鱼,大摇大摆地从我们面前经过。我们猛地一跺脚,大黑鱼腾空一跃,示意小黑鱼们有危险,然后机警地调头就跑,我们却乐开了花!</p><p class="ql-block"> 然后,我们在小桥边洗猪菜、玩耍、嬉水,再从沟边的杂树丛中折取长树枝,捞取大沟中的菱角,把个头大的成熟菱角摘下,剩下没成熟的小菱角,连菱角秧一同再扔向沟中,让其继续长。我们边捞边吃。沟北的邬大妈发现了,迅速从她家的茅草屋内跑出来,为了保证我们的安全,她就会边吆喝边说:“看你们能长翅膀或乘飞机不成?”,把我们吓跑。我们就手拿菱角,像老鼠见了猫,一溜烟跑到桥东的树荫下,边乘凉边吃菱角,那清脆可口的嫩菱角,真是让人回味无穷啊!看来邬大妈真有先见之明,如今,她家南边真的建起了飞机场。所以说,梦想还是要有的,说不定哪一天就能实现。</p> <p class="ql-block"> 记得土地刚分产到户时,我们组有稻田。 我家没有会插秧的人,每到插秧时,就要请一大批人帮忙。由于父母平时与人为善,待人真诚。尤其是父亲,经常为村民们无偿修理机械,村民们也非常乐意帮忙。</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非常纯朴,虽然土地分产到户,但人们劳动仍然采取合作方式,只要有需要,有请必到,除了吃主人家的几顿便饭外,纯属无偿的义务劳动。</p><p class="ql-block"> 开始插秧时,我家就开始分工,母亲和姐姐负责后勤(在家做饭,抽空也会到秧地拔一会秧苗),父亲和我负责到田地里干活,弟弟太小,可以受优待,免除劳动。我负责和帮忙人一起拔秧,父亲负责挑秧。大部队拔了一会儿秧,就要撤走一部分人去插秧。我坐在小板凳上,卖力地拔着秧苗,由于地面软,小板凳陷进稀泥巴里,有时被涮秧的水浪头冲漫了板面,我屁股上的衣服就被浸湿了。我全然不顾,仍然学着大人的样子,一棵棵地拔着秧苗,攥成把后,放在水里用力洗一洗,用整稻草或麦秸秆扎成把,再放到一边去。等待父亲挑运。有的秧苗根扎得太深,加上秧地板结,我体小力弱,拔起来很费力。我就站起来拔,有时一把抓住好几棵秧苗,猛一下子拔起来,脚跟没站稳,身体向后一倾,“啪”的一声摔倒在水里,仰面朝天,浑身湿透,来个痛快的仰泳,整个人泥水不分,还有小鱼虾从身边欢快地游过。为了抓住小鱼虾,我就一骨碌爬了起来,追逐几步后,捉住了一条小鱼,把它放在盆中,又兴高采烈地拔起秧来。</p><p class="ql-block"> 有时,气温很高,太阳把秧田中的水,晒得滚烫,人在稻田中干活,上晒下烫,仿佛处在一个大蒸笼中,豆大的汗珠流到眼里,使眼睛疼涩得睁不开;流到嘴里,一股咸涩的感觉。干渴了,人们就上岸拿起塑料桶“咕噜咕噜”地喝几口冷水;干饿了,就吃上几口干饼,然后继续干。就这样,马不停蹄地一直坚持到傍晚,才可以吃上一顿饱饭。</p><p class="ql-block"> 记得有一天,天气特别炎热,正在运输秧苗的父亲,被人找去修手扶拖拉机,这个人疏忽了换工的事情,父亲又不好拒绝。父亲走后,我发现小秧供应不足,就主动承担运输并散发稻秧的工作。我个小挑不起担子,就用畚箕背,每趟背上二十多把秧。虽然背的秧苗不多,但是赤脚行走在一滑一踏的田埂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也是很艰难的事。有时稍不留神,就会滑倒在田埂边的小沟渠里,这时,地蛆钻脚,蚂蝗叮腿,水蛭(水牛叮)在你身边舒展或收缩身体,那苦不堪言的滋味,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到!但是,我并没有被困难吓倒,爬起来后,抓一下被地蛆钻的发痒的脚掌,拍打趴在腿上正在吸血的蚂蝗,赶走水蛭,又若无其事地背起秧苗,继续前进!……我渴了,就捧起小溪里的水“咕噜咕噜”喝个饱。母亲后来为了给大家解渴,买了半盆冰棒,我也偷偷地吃了两支。晚上回家又吃了些荤菜,结果半夜就拉肚子。母亲连夜把我送到村里的一个赤脚医生家治疗,结果吃了几天药,打了几天针,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加重,最后大便竟然拉血,母亲赶紧把我送到陇集医院。</p><p class="ql-block"> 医院确诊我患坏死性小肠炎,如果再迟一天就有生命危险。住院期间,都是二叔(部队回家探亲)二婶(陇集中学教师)帮忙找医生,送可口的饭菜。在他们的悉心照顾下,我的病很快康复。</p><p class="ql-block"> 由于当时没有交通工具,出院那天,父亲在家照顾姐姐和弟弟,我和母亲步行回家。当时的老沭刘路是高洼不平的粘土路。母亲搀着我走。</p><p class="ql-block"> 我们看到路边的稻田中的秧苗已返青,农民伯伯有的背着小笆斗撒返青肥,有的用畚箕运输田埂上的杂草。骄阳似火,他们汗流浃背,不停地用拿起挂在脖中的毛巾,擦拭豆大的汗珠。我问母亲,我家的稻田是否也撒了肥,母亲说父亲会处理好家里的事。母亲触景生情地说:“劳动最光荣!自古农民最勤劳,最纯朴,最辛苦!民以食为天,是农民种植了粮食,才保证了全国人民的吃饭问题。如果将来能实现农业机械化,国家再能为农民设立一个节日,该多好啊!”……</p><p class="ql-block"> 当我走累了,母亲就背我一会儿,看着弱不禁风的母亲,我很心疼,就下来自己走。我们边走边聊天,母亲告诉我,这次生病,多亏二爷二娘帮忙,教育我要做个知恩图报的人。</p><p class="ql-block"> 快到家时,我向母亲提出一个奢侈的要求:回家后,也要做一顿像二娘包的那种口味的馄饨给我吃,母亲心疼地答应了……</p><p class="ql-block"> 到家休息了几天,我又生龙活虎地参加了劳动。父亲安排我一项重要的工作是放水员,负责定期为稻田放水。于是,每当村里的大喇叭通知排灌站打水时,我就扛着铁铲,急匆匆地奔向稻田。上水时必须抢先锋,如果大家都同时放水,主渠道中的水流被被劫持分流,排水量变小,在下游的农户就很难及时放到水。农户经常因放不到水而吵架。等水源流到我家田头时,我就拖开堵在小涵洞里的泥巴口袋或稻草,水流就会汩汩的流进田里。等地里的水快上满时,我围绕着田埂,检查是否存在蟮鱼或海虾窟窿,如果有,就会有水流从窟窿中渗出。所以,必须提前用畚箕准备好杂草,把窟窿堵上,再在洞口封上泥巴抹平,否则地里的水就会慢慢漏光。最后再堵上涵洞口,就算完成了一次上水任务。</p><p class="ql-block"> 平时不放水时,我就会背上畚箕,牵着四祖父家的一条大水牛,沿着稻田边的沟渠放牧(因为经常帮放牛,到耕种时才方便借用牛)。我最喜欢放牛的感觉,看着牛儿在河边吃草,骑在牛背上唱歌,过浅水河,牛尾巴一甩,溅起无数浪花,喷到我身上,一股凉爽油然而生。有时天太热时,我也会在沟渠中的浅水区学游泳,等学会了,就尝试着去深水区,自己怕被淹,我就会把牵牛绳拽在手里。日久生情,老牛很有灵性,一旦它感觉到自己鼻孔被拽紧了,就说明我有危险了,它就使劲把头一甩,一下子把我拉出水面,我迅速爬上岸,化险为夷!</p><p class="ql-block"> 上岸后的我,缓了缓神,看到了田埂上长着许多新鲜的嫩猪草,就急忙用小镰刀割起来。不一会,就割满了一畚箕。老牛深情地望着我,示意它吃饱喝足了。然后,我牵着老牛满载而归!</p><p class="ql-block"> 稻子熟透后,就可以开刀收割了。我们孙北组的土地离家都很远,每天步行去田里干活必须起早,还得带上干粮和冷开水,为了节省时间,中午就在田头吃点面饼,喝点冷开水。</p><p class="ql-block"> 没有机械之前,农民们都是用镰刀收割稻子。 由于我们年龄小,没有力气,干活效率低,直到下午,才能把一块地割完。由于地里太潮湿,无法放车进去装运,母亲就教我们打捆,再一捆一捆背到田头。我们用绳子或畚箕,背着沉甸甸的稻子,艰难地走在田地里,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有时还会被松软的地面陷得摔跤……几小时后,我们才把成捆的稻子运到田头。天已快黑,我们浑身衣服湿透,肩膀被绳子勒得红肿,皮肤被稻穗划出一道道血痕,累得精疲力竭!当天父亲请了几个有力气的叔叔,用独轮木车把稻子推回家。</p><p class="ql-block"> 在我们读小学期间,随着个子逐渐长高,畚箕也随之变大。我们仍然在放学后或节假日,利用畚箕为家中分忧解难。</p><p class="ql-block"> 每天放学到家,我们就抓紧背起畚箕,到田里割山芋秧,背回家剁喂猪。我最害怕阴天路滑,背到中途累了也不敢停歇,由于畚箕中的山芋秧重,一旦放下,途中无人帮托举一下,就很难再背上肩膀。于是只有强忍着,一直坚持到家,到家后,发现肩膀和臀部都破出血泡,母亲看后很心疼。喂完猪后,我们连忙背起畚箕,到家前屋后扫树叶,捡树枝,为第二天做饭准备好柴火。</p><p class="ql-block"> 早上起床后,我们模仿母亲的做法,拿来畚箕和粪勺,掏出锅底聚集的炭木灰,背到屋后的粪坑(用篱笆围成的厕所),把炭木灰倒在聚集一天的大便上,随之用粪勺推下粪坑。瞬间厕所变得干净整洁。从厕所是否卫生,可以推断出女主人的勤劳程度。如果哪家女主人不勤快,在夏天,他家的茅坑就会臭气熏天,蛆虫爬动,蚊虫叮咬,痛苦不堪。</p><p class="ql-block"> 在麦收季节,我们会把扬场留下的麦糠聚集在一起,每次用畚箕取一些,加上炭木灰,倒在用泥土打好圆圈的粪坑边,然后用粪瓢从粪坑中取出粪水,泼在上面,闲暇之余再采摘一些树叶或割些杂草放在一起,用泥土封顶,经过高温,使之发酵,成为庄稼的肥料,这就是名副其实的沤绿肥。</p><p class="ql-block"> 等种玉米时,农民们就会用畚箕背来绿肥,逐眼撒盖住玉米种,然后再培土踩实,当玉米长到一尺来高时,农民习惯用所沤的绿肥为玉米描粪(即追肥)。在玉米根部挖个洞,把绿肥撒进,再培上。</p><p class="ql-block"> 当玉米结了棒子快要成熟时,农民就会到地里打棒叶,就是把还没有枯黄的玉米叶采摘下来,用畚箕背回家,晒干后堆成垛或用机器打磨成粉,用作牲畜的饲料。</p><p class="ql-block"> 玉米成熟后,再割掉玉米秸秆的梢运回家,留下玉米棒下一部分,这样方便掰玉米棒。人们纷纷背上畚箕,站在玉米地里,撕开玉米棒皮,拽下玉米棒,扔进畚箕,送到田头的独轮车或平板车,运回家。最后再用刀砍断下半部分的玉米秸秆。在就业无门的年代,农民就是通过这种低效的重复劳动,来获取微弱收入。</p> <p class="ql-block">  等种玉米时,农民们就会用畚箕背来绿肥,逐眼撒盖住玉米种,然后再培土踩实,当玉米长到一尺来高时,农民习惯用所沤的绿肥为玉米描粪(即追肥)。在玉米根部挖个洞,把绿肥撒进,再培上。</p><p class="ql-block"> 当玉米结了棒子快要成熟时,农民就会到地里打棒叶,就是把还没有枯黄的玉米叶采摘下来,用畚箕背回家,晒干后堆成垛或用机器打磨成粉,用作牲畜的饲料。</p><p class="ql-block"> 玉米成熟后,再割掉玉米秸秆的梢运回家,留下玉米棒下一部分,这样方便掰玉米棒。人们纷纷背上畚箕,站在玉米地里,撕开玉米棒皮,拽下玉米棒,扔进畚箕,送到田头的独轮车或平板车,运回家。最后再用刀砍断下半部分的玉米秸秆。在就业无门的年代,农民就是通过这种低效的重复劳动,来获取微弱收入。</p><p class="ql-block"> 后来 ,随着土地产量的增加和手扶拖拉机的普及,为了不误农时,人们就连根砍掉玉米秸秆拖回家,放在场边慢慢扒皮。</p><p class="ql-block"> 由于母亲对教学工作尽心尽责,即使在农忙季节也不耽误学生一节课。当时又教毕业班,因此,家中农活往往落后于人。而那时的学生很懂事,他们总会很主动地在放学后,帮我家扒一会玉米皮。他们把扒好的玉米装进畚箕,背运集中到场中央晾晒,这沉甸甸的畚箕中,承载着深厚的师生情。</p><p class="ql-block"> 当我们读初中时,虽然已经解决了温饱问题,但为了节省粮食加工费(到村中磨坊磨面需要付费),我们每周末回家,都要到邻居王大妈家推磨磨煎饼糊,准备好一周的干粮。有时母亲忙,王大妈也会帮我家摊煎饼。为了表达感激之情,母亲就会让我用畚箕先背些草,再送新鲜蔬菜送给她家。</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后来,我们读高中了,寄宿在校,用畚箕的频率逐渐减少。但每周回家,仍然用畚箕,到屋后的大草垛上扯草,帮母亲准备好一周的烧饭的柴火。 </p><p class="ql-block"> 高考落榜后,我就在母亲的建议下,到淮西小学当了一名代课教师,并同时参加教育系统的自学考试。我边工作,边劳动,边学习。当时父亲养了几十头猪,为了减轻父亲的负担,我不怕脏累,每天都会主动帮父亲搅拌好猪食,然后跳到猪圈里铲除猪粪。在那个没有网络没有电脑的时代,自考没有任何辅助资料,身边也找不到讨论的人,学习只能靠自己刻苦钻研。尤其是“形式逻辑”这门科目,其中的推理公式其难无比。每当我推理进入死胡同时,就会背起畚箕,到屋后的大草垛上扯草,为母亲备好烧饭柴火。在扯草的过程中,通过麦秸秆的不同纹路,采取不同的扯法,我触景生情,触类旁通,瞬间茅塞顿开,立即回家完成推理公式。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自考期间,我就是利用畚箕“勤能补拙”的精神,啃完了十几本厚厚的自考教材。如愿以偿地取得了梦寐以求的大专文凭,为以后的教学工作奠定了牢固的基础。</p><p class="ql-block"> 随着经济的发展,大约在九十年代初,农村大部分老百姓已经逐步用上了煤气做饭,畚箕的用途在逐渐减少,但它仍存在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中。</p><p class="ql-block"> 记得在我结婚后,一向勤俭持家的婆婆还时常扫着门前屋后的树叶,用家中的一个大畚箕装回家烧饭,由于婆婆因双膝长骨刺而做过手术,我们都很心疼她。尽量不让她干重体力活。我每次回老家看到,都会主动帮她背回。最让我记忆犹新的是当我身怀六甲之时,公公让我把自己从玉米地里拔出来的杂草,已经被我抱到田头,再让我用畚箕背回家给他喂牛,我一向是个尊重长辈的人,对于长辈的合理需求,基本有求必应,但是这一次,我却果断拒绝,我望着那笨重的畚箕,眼含泪花地对公公说:“您的牛固然重要,而我肚里的孩子更重要!”公公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自己牵牛用平板车把杂草拉回。也许正是从那时起,我逐渐淡化了对畚箕的感情……</p><p class="ql-block"> 后来,随着工作性质的改变,我无暇顾及家中的土地,只有把土地转租给别人种,因此,畚箕逐步淡出我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但是,如今再看到畚箕,我却百感交集:是啊,竹篾编织的纹路里仍嵌着昨日的星辉。此刻我在书房抚摸着这具泛黄的畚箕,指尖触碰的每一道裂痕都开出记忆的花。当年祖母用它盛过梅雨季漏下的瓦檐水,父亲用它运过晒场上的新麦,而今我正用它装裱学生们的作文本——三代人的体温在竹篾里静静发酵,酿成穿越时光的琥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巷口的梧桐又绿了,当年那些推着畚箕车的背影早已化作春泥。可每当新雪压枝,总能看到年轻母亲背着竹篓接送孩童,篾条上凝结的霜花与四十年前并无二致。原来时光是个圆,畚箕里盛过的艰辛与温情,终会在某个晨光熹微的转角,与崭新的黎明重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竹器终会朽去,可那些被岁月打磨得温润的情义,早已融进城市的地脉。你看春风又吹过晾衣绳上的百家被,那些细密的针脚,何尝不是另一种生生不息的编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夕阳将竹篾编织的纹路镀成金线,我捧着这只穿越四十年的畚箕站在教室窗前。操场上的塑胶跑道泛着柔光,智能黑板倒映着孩子们稚嫩的脸庞,而我的掌心依然残留着竹篾粗砺的触感——那是最初的胎记,是时光永远无法漂白的生命纹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只畚箕曾是丈量贫穷的容器。八岁的我背着比自己还高的竹箕,在结冰的河堤上拾粪,霜花钻进开裂的布鞋;十二岁用它运送稻谷时,磨破的肩头渗出血珠,咸涩的汗滴坠入金黄的谷粒。可正是这些沉淀在畚箕底的艰辛,酿成了最醇厚的养分:当我在煤油灯下啃食自考教材,那些竹篾勒出的老茧竟成了握笔的铠甲;当田埂间此起彼伏的蛙鸣穿透补习班的窗棂,我忽然读懂了大地的课本——生命如同作物,唯有深扎根系方能拔节生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今天的畚箕安静地躺在劳动教育实践基地,成为最生动的教具。当城里的孩子惊讶于它的质朴,我总会带他们去触摸竹条上发亮的包浆:"看这些磨损的豁口,是春种秋收的密码;这道发黑的痕迹,是某年大旱时抢救秧苗留下的勋章。"我们在智慧大棚里嫁接新苗,却坚持用传统农具松土,让年轻的手掌记住土地的心跳。那些在VR实训室设计生态农场的孩子,如今也会在课后用畚箕运送有机肥,他们戏称这是"最潮的复古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暮色中的校园升起缕缕炊烟,那是住校生在做"记忆里的味道"实践课。我抚过畚箕边缘的裂缝,忽然听见无数声音在此共鸣:七十年代母亲用它盛过野菜糊糊的窸窣,九十年代乡亲们传递高考复习资料的沙沙,新时代无人机播撒的种子正簌簌落入沃土。这只朴素的容器,原来始终盛着中国人向上生长的渴望,盛着从贫瘠土壤里开出的希望之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把畚箕郑重地放进校史馆展柜,玻璃上映出墙上的红色标语。乡村振兴不是简单的像素更迭,而是要让每粒种子都带着文化基因破土。当我的学生在田野间架起直播设备,用中英双语讲述二十四节气故事时,古老的竹篾正在云端生长出新的年轮。这跨越时空的畚箕,终将成为丈量中国梦的容器——它永远半满,因为我们始终在路上;它永远半空,只为盛放下一个春天的生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