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狗之道（小小说）

宋家庄

　　那座建于日伪时期的大杂院，是张同学整个童年的缩影。斑驳的砖墙、吱呀作响的木门、院子里永远晒不干的衣服，还有那些来来往往的邻居——他们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又像狗一样忠诚地守着各自的一亩三分地。

而在这个院子里，真正让她印象深刻的，是那些猫和狗。

邻居家炖肉的香味总是突然飘来，霸道地钻进每一扇窗户。每当这时，院子里的猫就会竖起耳朵，尾巴轻轻一甩，下一秒便翻上墙头，循着味道溜进别人家的厨房。而狗呢？它们只会趴在自家门口，眼巴巴地望着香味飘来的方向，尾巴摇得缓慢而克制，仿佛在告诉自己“不能去，这是别人家的。”

奶奶常说：“猫是奸臣，谁给吃的跟谁亲；狗是忠臣，饿死也不离家门。”

这句话像一颗种子，深深埋进了张同学的心里。

中学时，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题目是《我的理想》。 张同学咬着铅笔上的橡皮头，想了很久。她想起那些翻墙偷腥的猫，想起那些守在家门口的狗，想起奶奶的话，她一股脑都写在作文里了，最后，她郑重地写道： “我长大以后，一定要做狗一样的人！” 老师批改作文时，在这句话下面画了一条波浪线，旁边写了一段话： “作文立意新颖但表述欠妥，“狗一样的人”这种表述不恰当。在日常语境中，“狗一样的人”往往带有贬义色彩，容易让人联想到狗摇尾乞怜、常用于形容那些卑躬屈膝、没有尊严底线的人。”

　　大学毕业后，张同学踏入职场，依旧记得自己当年的誓言。

她像狗一样忠诚——领导交代的任务，她从不推脱；同事临时甩锅，她默默接住；加班加点，她毫无怨言。她相信，只要踏实肯干，总会有人看见她的努力。

可现实却给了她一记耳光。 那些像猫一样的同事，擅长在领导面前邀功，懂得适时地“翻墙”去争取更好的机会。他们灵活、机敏，甚至有些狡黠，却总能得到更多的回报。

有一次，公司有个重要项目，张同学熬了几个通宵做方案。可汇报那天，她的直属领导直接把她的成果拿去，在高层面前侃侃而谈，受到了表扬，最终还升了职。而她，只得到一句轻飘飘的“你辛苦了”。 类似的事情一次次发生，张同学开始怀疑自己：“难道忠诚做人，就注定要吃亏吗？”

　　某个加班的深夜，张同学疲惫地站在公司楼下的便利店前，看着一只流浪猫和一只流浪狗在翻垃圾桶。 猫动作敏捷，总能抢到最好的食物；狗虽然慢半拍，但一旦咬住一块骨头，就绝不松口。 她突然意识到——猫和狗，从来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猫的精明，让它能在竞争激烈的环境里生存；狗的忠诚，让它能在漫长的岁月里赢得信任。而她呢？她可以既不像猫那样毫无底线，也不像狗那样一味忍辱负重。 她可以既忠诚，又聪明；既踏实，又懂得去争取自己想得到的东西。

第二天，张同学主动找了领导汇报工作，不再默默等待“被看见”。 她把自己身边发生的种种事情，自己的工作业绩和对公司未来发展的建议一股脑地和领导讲了 ，半年后，她升职了。

再后来，她在日记本上写了一行字： “做狗一样忠诚的人没错，但要像猫一样聪明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