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州自驾（3）菊影摇波话秋光·千垛景区

秋凉水水

千垛景区，又称千岛菜花，作为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与江苏四星级乡村旅游点，向来以“垛田”特色地貌闻名遐迩。有诗云“河有万湾多碧水，田无一垛不黄花”，每逢春日，四面环水的垛田之上，金灿灿的油菜花肆意盛放，铺展成“油菜花开金满地”的壮阔画卷，引得无数游客慕名而来。

泰州自驾的次日，我们依约前往兴化千垛菜花景区。这已是我第三次造访，前两次皆为春日赴约，专为一睹垛田菜花盛放之姿，此番则想探寻千垛的秋日韵致。

刚踏入农历十一月，江淮平原的风便裹挟着清冽的寒意。当我们的车缓缓驶入景区，晨雾正从水面袅袅升起，将远处的垛田笼罩成朦胧的青灰色剪影，宛如一幅淡墨勾勒的山水小品。

入口处的木质牌坊上，“千岛菜花”的鎏金匾额在晨光中流转着温润的光泽。此时的景区门前略显冷清，旺季时用于分流的栏杆已尽数收整，检票亭的玻璃窗映着澄澈蓝天，宛如被时光轻轻搁置的画框，静静诉说着季节的更替。

步入园区，夹道而立的菊丛率先撞入眼帘。十一月的菊花虽已过了最明艳的花期，边缘泛起浅褐色的褶皱，如时光轻轻碾过的痕迹，却仍以倔强的姿态缀满枝头。

金丝菊的瓣尖卷成细小的旋涡，似被秋阳晒褪了色的流苏，凑近细看，上面凝结的细白霜粒，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墨菊深紫的花瓣层层叠叠，让它比盛放时更多了几分清贵之气，宛如一位历经岁月沉淀的优雅长者。最动人的当属几簇野菊，从垛田边缘钻出来，淡黄花蕊在风中轻轻颤动，恍若未及梳妆的美人，带着晨起的慵懒与柔美。

园区的景观造型别具匠心，各色菊花作为底色，上面有张牙舞爪的螃蟹、鲜红明艳的大虾，还有用橙黄小菊修剪而成的桔子……生动地展现出垛田秋日蟹肥虾鲜果甜花丽的乡村美景，仿佛一幅色彩斑斓的秋日画卷在眼前铺展开来。

拾级而上，登上三楼观景台，大片网状的水域尽收眼底，其间垛田排列整齐有序。

从高处俯瞰，虽是残菊，那一条条红色、黄色、粉色、褐色的菊田，依然如同锦绣绒毯般在大地上向远处延伸……不难想象，当菊花盛放之时，这片菊田该是怎样的绚烂夺目，仿佛整个大地都被染上了绚丽的色彩。

兴化垛田的菊花种植，始于南宋黄河夺淮后的沧海桑田。先民们在沼泽地上垒土成垛，最初不过是为了抵御水患，却在世代的耕耘中，培育出“春看菜花、秋品菊花”的独特景观。

这片菊海，不仅是一场视觉的盛宴，更是生态智慧的结晶。垛田土质疏松肥沃，独特的灌排工程体系确保了旱涝保收，而菊花与油菜花、龙香芋等作物的轮作，既保持了地力，又提升了景观价值，展现出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智慧。

自古文人墨客便与菊花结下不解之缘，陶渊明“采菊东篱下”的悠然意境，在此化作触手可及的现实；唐代元稹“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的感慨，在此地尤为贴切，仿佛是为这片菊海量身定制的注解。当代文人更是以“垛田菊影摇波处，半是田园半是诗”的句子，赞美这片土地的灵秀与诗意。

踏上连接垛田的木质栈道，才真正领略到这片土地的独特肌理。每座垛田不过数丈见方，彼此间以狭窄的水道相隔，像是被巨人随手撒在水面的翡翠碎片，小巧而精致。

春时盛放的油菜花早已化作春泥，取而代之的是不再艳丽的菊花残株，那傲立枝头的花朵在风中摇曳，坚强得让人心疼，仿佛在默默诉说着这里曾经的绚烂与辉煌。

栈道木板的边缘，各种野菊不屈地从木缝里钻出来，小小的花朵肆意怒放着、灿烂着，尽情释放着自己的光芒，仿佛在向世界宣告它们的存在，为这片土地增添了一抹倔强的生机。

栈道开阔处，一支老年模特队正迈着整齐的台步，镜头下，他们美丽的服饰与远处的菊田相映成趣，传统与自然在此刻完美融合，构成了一幅独特的画面。

水面上，零星的游船缓缓游弋，两位老人划着小木船驶过，船舷堆着枯菊枝，零星飘落的枝叶随波摇曳。

远处的田间，不时能看到农人劳作的身影，他们弯腰忙碌的模样，才是垛田最本真的模样，褪去了观赏的外衣，露出了农耕生活最真实的肌理，展现出这片土地的质朴与生机。

正沉浸在眼前的秋色中，远处忽然传来同伴的呼喊——他们已与揽客的船娘约定妥当，邀我同乘游船赏景。

登上那艘小小的木质摇橹船，船娘指尖轻拨木桨划入水中，嗓音随水波漾开："十月底菊花大多已凋谢，你们此时来，倒像是赶上了秋的尾巴呢。"

木桨在水面划出细碎的涟漪，小船缓缓驶入芦苇深处。苇草渐次拔高，青灰色苇秆撑起层层叠叠的叶片，在头顶织就半透明的穹顶。芦花穗子不时掠过船头，恍若秋天寄来的信笺，带着季节的消息。

尚未收割的菊田倒映在水中，金黄、粉白、绛紫的色彩在碧波中交融晕染。忽有一只白鹭掠过水面，翅尖轻点处，揉皱了水天相接的油画，涟漪荡碎了秋日的剪影。

临近正午离开景区时，云层终于裂开缝隙，让秋阳倾泻而下，给残菊的蜷曲花茎、苇草的细长叶片都镶上熔金的边。

回首望去，千垛景区在秋日暖阳中静谧如画。少了旺季的喧嚣人潮，却多了份与自然私语的契机——能听见菊枝在风中轻颤的絮语，看见船桨划破水面时惊起的银鳞，闻到泥土混着腐叶的秋日气息。

此时的垛田，正以最质朴的姿态，默默讲述着土地与时光的絮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