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亲吻暮春的花颜

泰坦(Titano)

<p class="ql-block">作者:刘伟杰</p><p class="ql-block"> 火车向科尔沁草原行驶。窗外,夕阳如血,霞光染红田野,几只鸟儿从天空飞过,翅膀上也染上了夕阳的余晖。远处几位姑娘,身穿蒙古族服装策马奔驰,好像与火车赛跑。她们的笑声被风撕碎,零零落落地飘进车窗,又很快被车轮的轰鸣吞没了。</p><p class="ql-block"> 柳色初匀绿透纱,鸳帷乍暖逗春华。四月的时光悄然步入倒计时中,暮春芳菲渐谢,春花也开始凋零。而末班车上那最后几许努力绽放的花,拼尽最后的力量,想要留住春的尾巴。它们的挣扎,颇似那些蒙古姑娘与火车赛跑的徒劳——终究是要输的。</p><p class="ql-block"> 我看过这一春的烂漫花海。那是外面世界的缤纷。而我们小区院子里的风景,有盛开的樱桃花和杏花,满树繁花似锦簇,粉红娇嫩似佳人,笑颜如花映朝霞。香气袭人醉心脾,春风拂面暖阳斜。这些鲜花此刻正优雅地舒展着身姿,绽放着美丽的花朵,一朵、二朵、三朵...... 轻柔地盛开着,如此的鲜艳动人,让人一眼望去,瞬间时光都被晕染得鲜亮而温暖。</p><p class="ql-block"> 然而我知道,这温暖是假的。桃花树下总蹲着一个老妇人,白发稀疏,佝偻着背,在捡拾落花。她将花瓣一片片拾起,小心翼翼地放入布袋,仿佛在收集什么珍宝。我曾问她做甚么,她只道是"做香包"。后来听人说,她的独子去年冬季酗酒死了,葬在老家索龙岗村外的山坡上。那山坡上,此时应当也开满了野花罢。</p><p class="ql-block"> 我于是也喜欢蹲在花树下,什么也不做,只注视着花朵,发着呆,任脑海里的那些诗意翻飞,内心却也安然稳妥。这安稳亦是假的。每一朵花都在各自的时光里尽情绽放,用绚烂的色彩装点着这个世界。而它们的绽放,不过是死亡的序曲。越是艳丽的花,凋谢时越是凄惨。昨日还傲立枝头的花朵,今晨已萎顿于地,被行人践踏成泥。</p><p class="ql-block"> 而那抹最初的金色连翘花,将在人生的四季里继续燃烧。那些温暖的阳光,那些轻柔的微风,那些绚丽的色彩与花,都成为了心中最珍贵的记忆。记忆也是会骗人的。它把残酷的凋零过滤掉,只留下美好的假象。我们便靠着这些假象活下去。</p><p class="ql-block"> 漫步在春日的小径,脚下的青草柔软而富有生机,仿佛在轻轻诉说着春天远去的故事。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那是花朵们对春天的最后告白。枝头的鸟儿欢快地歌唱,为这美好的春天增添了灵动的音符。时光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就远去了。就像那几位蒙古姑娘,转眼间已被火车甩在身后,消失在暮色中。</p><p class="ql-block"> 北方的春天即将离去,但它留下的风景永远不会消逝。正如每年谷雨的雨水,虽然带来了春的结束,却也孕育着夏天的开始。在这暮春四月里,把珍藏所有的温柔与感动都编织成岁月里的温暖,成为我们生命里最柔软的美好所在。</p><p class="ql-block"> 火车继续向前。窗外的天空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我闭上眼睛,想象那些蒙古姑娘此刻或许已经回到了蒙古包,围着炉火喝奶茶。而草原上的野花,正在黑暗中悄悄凋落。没有人看见它们的死亡,也就没有人会为它们悲伤。</p><p class="ql-block"> 这或许就是春天最慈悲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写于2025年4月26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