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每一位广北农场建设者致敬【五一•特刊】

小南

五一礼赞：劳动之光，照亮梦想征途

盐碱地里的春天

文/张志斌

盐碱地会做梦吗？当第一缕春风掠过渤海湾，那些被盐霜封冻的泥壳下，分明涌动着某种胎动。灰白色的盐蒿子突然抽出一星鹅黄，像谁在天地间不小心打翻了调色盘。这倔强的颜色让我想起那些用脊梁丈量荒原的人们，他们的骨头里，也长着这般不屈的盐分。

七十年前的老照片泛着褐斑，画面上飘着永不消散的蚊阵。芦苇荡深处，瘌蛤蟆的腮帮鼓成暗红的灯笼，沼泽地蒸腾的瘴气里，狐狸的幽瞳忽明忽暗。那时的风裹着盐粒，能把新糊的窗纸磨成纱网。牧羊人裹着老羊皮袄，数着星星计算寒冬的长度——这里的冬季比别处漫长，连候鸟都要提前收拾行囊。

直到1950年阳春的某天，红旗漫卷处涌来无数拓荒人。他们卸下门板当床，劈开苇杆作墙，月光下磨亮的铁锹比星子更亮。冻土在镐头下迸裂的瞬间，我听见沉睡千年的盐碱地在呻吟。汗珠子砸进土里，竟开出细小的盐花，那些被咸涩腌透的手掌，正在改写大地的年轮。

打渔张工程通水那日，浑浊的渠水像条莽撞的黄龙，冲开了盐碱地的板硬霜壳。履带拖拉机碾过的地方，深褐的腐殖质翻涌如浪。头茬麦苗破土时，老队长跪在田埂上，颤抖的指尖沾着露水与泪。盐蒿子退到田垄边缘，看麦浪将天空染成金箔，看电线杆划破天际，把星星拽进新建的厂房。

如今我回到故乡眺望，光伏板阵列如同降落人间的银河，智能温室的玻璃穹顶折射七色光谱。年轻的技术员捧着平板穿行阡陌，无人机的影子掠过他们祖父开垦的土地。盐碱滩的基因密码被重新编译，碱蓬草与海水稻在实验室达成和解，候鸟的迁徙路线多了个温暖的驿站。

暮色里，一位农场草创时期的老垦荒队员，摩挲着当年的夯土墙。墙缝里嵌着半片贝壳，是当年挖排碱沟遗留的沧海弃珠。他说这墙要留着，让娃娃们记得盐是怎么从眼里流进土里，又从土里酿出蜜来。晚风送来远处联合收割机的轰鸣，恍若当年垦荒大会战的号子，一声声，正把春天钉进更深的年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