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打磨，奏响般阳河的时光恋曲

刘吉泉

水打磨，

奏响般阳河的时光恋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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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中那条弯弯的小河，清晨披朝霞，夜晚载月光，从村中轻盈地流过，蜿蜒着，笑唱着。宛如一位慈祥的母亲，一年四季，用那温柔的臂弯，呵护着她的子子孙孙。

她源于村东神秘而幽深的鱼湾崖下，犹如一条灵动的丝带，蜿蜒在村舍绿树间。小河潺潺，水声悠扬，奏着琴弦般的华美乐章，清新流淌。

在村外不远的西北方向，它热情地与南来的另一条支流相拥，汇成了滔滔不绝的般（Pan）阳河。几个转弯，几个洄旋后，便一路欢歌，波澜壮阔的去追寻她那遥远而美好的梦想……

就在这优雅而美妙的相会处，大自然仿佛施展了神奇的魔法，造就了一汪似湖又似河的宽阔水面。水清见底，碧波荡漾，仿若一面巨大而又澄澈的明镜，将远山近景，蓝天白云，绿树碧草一一映照在其中。

微风轻拂，泛起层层涟漪。那倒映着的一切，也随之摇曳生姿，荡漾起来。恰似一幅流动的彩色画卷，散逸出无穷的魅力，张扬着令人陶醉的梦幻世界。

两排葱郁盎然的垂柳，掩映着一条两米多宽的水渠，从河面引伸出来。一幢“人”字形的大房子依渠而建，青砖黛瓦，悠悠古韵，沉稳而庄重。恰似一座古老的城堡，静静地矗立在那里，见证着风雨的变迁和岁月的沧桑。

房子的一侧，一架引人注目的硕大水轮，缓缓转动，荡起串串水花，漾起天籁般的水流声响——这就是从远古走来，在我心中挥之不去的“人不推磨磨自转”的“水打磨”。

它宛如一位饱经风霜的智者，在春夏秋冬，风霜雨雪中，伴随我成长，也用其独特的旋律，奏响着一曲穿越时空的诗意恋歌。

　　这座水打磨的始建年代，早已被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了，无人知晓确切的答案。是几百年前，还是上千年前？岁月的迷雾模糊了它的起源。但我却知道，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之前，它一直就是家乡父老乡亲们加工粮食，将小麦磨成面粉的重要场所，就是乡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这久远的水打磨，曾经有过辉煌的过去，那是让家乡人铭记于心的荣耀时光；也曾经承载着无数人的生活希望，更是家乡一代又一代人的骄傲。

记得小时候，乡村中还没有电的身影。庄稼人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和原始的生活方式，来创造生存的条件。若要磨面，除了人力和畜力推动街头上那盘古老的大旱磨之外，般阳河边的水打磨便是唯一的选择了。

它恍如一个神秘而又神奇的存在，是由两大部分组成的，空前绝后的一大精妙绝伦的系统工程。一部分是室外的水渠、水槽、水口和水轮组成的动力之源。它犹如一颗跳动的心脏，源源不断地为整个系统注入活力；另一部分，则是室内的大小木轮和纵横交错的皮带组成的动力调速系统，是机械传动磨面之处，是将小麦转化为面粉的神奇之地。

室外的大水轮，直径足有三四米，酷似一个巨大的圆盘。用大小均匀的板块制成水槽，精准地固定在相等距离的位置上。间距无异，绕水轮一周。一根材质优良，粗而长的木柱，牢牢地镶嵌在水轮中心，作为传动轴，将水轮旋转产生的动力导入磨坊内，带动皮带，把大大小小的木轮巧妙地联动起来。经过反复变速，最终带动那盘花岗岩琢成的巨大石磨匀速转动。仿佛是历史的车轮在缓缓前行，碾碎了岁月的沧桑，磨出了生活的希望。

水渠中用大块的木制切板，调控水流大小。提起切板，水流便顺着由宽变窄倾斜而下的水道急速喷流。若似脱僵的野马，带着磅礴的力量，冲进大水轮的水槽中，推动着水轮欢快匀速旋转起来。那转动的节奏，不紧不慢，仿佛是时间的脚步，沉稳而又坚定。一场热闹非凡的磨面之旅就此拉开了帷幕。

磨坊内，一股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昏暗的光线中，错综复杂木质构件，井然有序。控制原粮进入量的调控漏斗，像一位精细的艺术家，精准地控制着小麦的进入量和面粉的粗细标准。

磨面时，人们先把淘洗干净且又干湿相宜的麦粒，小心翼翼地装进漏斗里，随后，再把皮带套在旋转的木轮上。刹那间，所有的机械都被注入了生命的活力，开始欢腾而有节奏地运转起来。

大石磨轰隆隆转动，那声音宛似大地的心跳，厚重而有力。小麦由漏斗送至磨眼，由磨眼进入磨心。在石磨一圈又一圈的催生下，小麦由内至外均匀生发回旋，最终变成纷纷扬扬的粗细混杂的麦粉，洒落在磨盘上，散发出阵阵麦香，瞬间在磨坊里弥漫开来。

人们开始把粗粗细细的麦粉放在面箩里，一推一拉的箩起来。面箩下面，那些细腻如雪的便是细面，上面留下的则是粗面。箩完一遍，把粗面再放到漏斗里磨第二遍。如此反复四五次，便完成由麦粒转化为面粉的全过程了。每一次的重复，都是对品质的执着追求；每一次劳作，都饱含着对生活的热爰。

磨盘一转，面箩一咣当，磨坊里乐趣悠悠丛生。一边是水轮与河水撞击，发出的哗啦啦的声音，响亮而朗畅，那是大自然的欢歌；一边是磨盘转动传来的摩擦声，低沉而厚重，那是机械的奏鸣；一边又是面箩咣当响，铿锵而有力，那是劳动的节奏。三种声音相互交织，形成一种奇妙的韵律，那是般阳河与水打磨共同谱写的时光恋曲……

　　然而，日月轮回，文明的脚步从未停歇。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村里有电了。那明亮的灯光照亮了村庄的夜晚，也改变着人们的生活方式，电磨（时称“洋磨”）如雨后春笋般兴起。由于电磨加工粮食既快又好又便宜，吸引着村上人纷纷朝那里涌去。

从此，般阳河上的水打磨渐渐失去了往日的风采，成了被人们遗忘的角落。她无声无息，默默隐居于般阳河畔，生命的季节里再没有了轮回，也失去了往日欢快的吟唱。只剩下一堆乱石凄凉，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往昔的辉煌和眼下的落寞。

站在水打磨的废墟上，我感慨万千。一种怅然若失的滋味，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看到一片片的碎石瓦砾，恍如还能听到她那熟悉的悠悠的历史回声，如同天籁之音，穿越了时空的隧道，将我带回了那个充滿温情与诗意的年代。在这时光的恋曲中，仿佛看到了勤劳智慧的祖先们，在漫长的岁月里辛勤劳作的身影，感受到了他们对生活的热爰和执着。

水打磨留在人们心中的，是一代又一代的岁月长河，是农耕时代的文明和象征。磨盘里磨出的是先祖文明的积淀，那是厚重的历史感，仿佛能触摸到岁月的纹络；磨出的是历史沧桑的光芒，每一道光芒都闪耀着先辈们奋斗的身影；磨出的是艰辛，那是在艰苦岁月中为生活努力劳作的不易，也是辉煌，是凭借着智慧和勤劳，创造美好生活的荣耀；磨出的是人们的惆怅，对过去美好时光的眷恋与不舍，也是对未来的心之向往。

　　我们在般阳河边成长，从小到大都看着水打磨的奇妙运作，享受着无尽的欢乐。那清澈的河水，那转动的水轮，那忙碌的磨坊，虽然早已被锁在了家乡人尘封的记忆中，成了泛黄的影像，但她所奏响的时光恋曲，却依旧在我心中回荡。

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忘记般阳河的悠悠流水，不会忘记那古老的水打磨的声响，不会忘记年少时那灿若星辰的美好时光。

因为，它是我心中永远的眷恋，是我心灵深处最温暖，最珍贵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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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乙巳四月初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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