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如故

凤鸣岐山

昵称：凤鸣岐山

美篇号：14463105

编文：凤鸣岐山

图片：致谢网络

晨光漫过窗棂时，我坐在茶桌旁，手捧着青瓷杯出神，茶汤里浮动的碎金，正随着茶汤流转。这些年泡茶愈发讲究了——不同节气要配不同茶具，矿泉水需得用特定温度冲泡，电热水壶总在案头待命。忽然被老伴的吆喝惊散思绪："水都沸三巡了！"。

“年轻时，喝茶像牛饮，如今，倒咂摸出滋味了。”我抿着温热的茶汤，水汽在皱纹里凝成细珠。“老伴，你肯定不知道，在我小的时候，我外公家有一套茶具，茶壶外壁上画着一圈的花草图案，茶杯外壁则有一圈的兰花图案。外公不仅好客，还极爱干净，每天把茶杯等器具都洗得特别干净，还常备着‘保国茶’。”

老伴打断我的话，问道，“什么样的茶叫‘保国茶’呢？”。我回答道，“那时，老家唯一出品的‘保国茶’，应该类似于现在的‘铁观音’，由镇供销社专销，每包五角。很耐泡，有着浓郁的青草香。或许，你还不知道，我外公还是一个非常细心的人，为了避免小孩把茶具打碎，或被水壶里的水烫伤，他平时总是把茶具、水壶都放在八仙桌上。外公的八仙桌永远泛着桐油光，每天青花茶具在晨雾里列队。还恍惚映出老供销社的玻璃柜台——那时‘保国茶’总用牛皮纸包着，五角钱就能换回半斤清欢。”

我又品了几口香茗，接着对老伴说，“其实，我从上小学四年级起，就跟着外公一起生活，一改之前，往返于爸爸家与外公家的局面。打从那时起，我又了解到外公还有别外一个习惯——早起抽水烟、喝早茶。每天清晨，起床后老人家总会先抽完一袋烟，才慢悠悠地一边捅开土灶烧水，一边开始清洗茶具。待井水在陶壶里咕嘟冒泡时，他总用布满裂口的手指点着我说：‘吴墓井的水，龙眼木的火，少一样都不成气候。’”。

老伴又给续了一杯，我抬头看了看她，用欣赏的口气说，“外公泡茶有一绝，从玻璃罐中取几克茶叶，温杯烫壶间，沸水高冲，茶叶在茶壶里舒展如蝶，茶香扑鼻而来，香气四溢。茶烟袅袅中，忽觉光阴在此刻慢下来。他不仅自己喜欢喝茶，还鼓励我学着喝，慢慢地我喜欢上了喝茶啦！”。

说着说着，不经意间我又押了一口，继续说道，“实际上，上初中时，我依然不懂茶，总觉得茶那么苦，外公怎么就那么爱喝呢？百思不得其解！可那时的暑期，只要外公吩咐烧水，洗茶具，我肯定会学看他的样子，按步骤地把一个个茶杯洗得干干净净的，然后，用“吴墓井”的井水，把陶壶灌满水，置在土制的炉子上，先给炉里添点干干的龙眼树树叶，点着火，待火苗燃烧起来之后，再搭上些树叶、细小的干树枝，火再旺一点时，再添上些粗一点的干树枝、树根，如此这般，我蹲在火星乱蹦的炉前扇风。龙眼树枝燃起的青烟裹着果香，混进新拆的茶香里。老人将头泡茶汤浇过茶宠，第二泡才推给我并说‘读书人要尝得苦中苦。’当时，外公或许觉察到了我的心思——茶汤苦苦涩涩的，一点也不好喝。只见他，嘴一张开马上改口道，那你学着喝一点淡一些的茶水！”

我停顿了一下，端起茶杯，喝了几口，继续道，“时光来去匆匆，一晃上了高中，我准备高考时，整天就是读书。外公见此情景，每新泡一壶茶，他则把第一泡献给了茶宠，自己开始喝二泡茶，从三泡起，浓一些的茶水都留给了我喝！按他的理论，茶可以提神醒脑，这样有利于提高我的学习效果！记忆里青瓷杯总盛着三泡茶。高考那年，老人默默把初春的明前茶换进我杯中，釉下红的缠枝莲纹里，苦后回甘竟比蜜甜。那个蝉鸣聒噪的夏夜，他破例把描金瓷罐塞进我书包，罐底还留着井水沁出的凉意。”

茶案突然叮咚作响，小孙子正踮脚够茶匙。我扶住摇摇欲坠的小身板，他父亲当年打碎茶船的模样忽然叠在眼前。我取茶罐时，碰响了抽屉里的铁盒，里头躺着外公的铜茶匙，柄上"俭可养廉"的刻痕已模糊不清。

“爷爷，树叶也能喝吗？"稚嫩指尖拨弄着茶则里的蜷曲。握着他的手注水时，五代人养过的紫砂壶正吐着烟霞。老榕树的气根垂进茶汤，在童声笑语里悄然生根——原来最珍贵的春茶，从来都种在时光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