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的守望者(2)(微型小说)

贾亮

初夏，天气骤然升温。渠道两边的垂柳最先蔫了，原本舒展的枝条耷拉成灰白的帘幕，叶片蜷缩成细小的铜钱，在热风中机械地翻动……

三猫娃和妻子趴在地上间玉米苗。三猫娃一边间苗，一边叹气：

“唉！这老寒腿一下疼得不能蹲下了，老了，老了！”

夫妻二人趴一会儿，站一会儿，汗珠顺着沟壑纵横的脖颈滚进粗布褂子里，三猫娃直起腰不停地捶打后背。

“老伴儿——”妻子呼喊着三猫娃，蹒跚地走上地头，从篮里拿出几块白面烙饼，“歇一会吧，早上连饭都没吃就下地了！”

三猫娃摆摆手，布满老茧的手掌抚过玉米叶上凝结的露水。他想着，去年也就是这时候，村里进行“土地流转”，三猫娃和村里的几户人家硬是不流转，继续自己种植。儿子和女儿回家劝二老把地流转出去，可三猫娃哪里舍得外包，在他的心里土地是他的命根子。儿子和女儿无奈，只好扔下几千块，恨恨地摔门而去……

三猫娃猛地站起身，忽然觉得天旋地转，他一下倒在地上。

“老伴，怎么了，怎么了……？”妻子一见可吓坏了，急忙呼叫老伴。

半天叫醒了三猫娃，他吃惊地问妻子：“我这是怎么了？”

“刚才，你昏倒了，赶快叫儿子和女儿回来吧！”

“没事，没事，我可能热晕了。——这点小毛病算不了什么，庄户人哪能离了土地？！"三猫娃梗着脖子，浑浊的眼睛盯着自家的玉米苗。但是，没过多久他突然又觉得天旋地转，玉米苗的影子在眼前仿佛扭曲成自己躺在病床上的模样。

三猫娃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儿子和女儿风尘仆仆赶来。他们望着老父亲输液的那只手背青筋迸出，指甲缝里嵌满着洗不净的泥土和染透了青草的绿汁，都哭了：

“大，跟我去市医院做全面检查吧！”

“瞧您这血压高得吓人！”女儿掏出皱巴巴的体检单。

“庄户人的身子骨硬朗着呢！”三猫娃依然拍着胸口，把药瓶塞回枕头下，“高血压没什么了不起，我回家每天按时吃药就行了，马上要‘小满’了，赶快回去种大豆，还要给玉米打杀草剂……”

老父亲执意要出院，儿女们也只能摇头无奈。

刚回家，三猫娃就要下地，妻子怎么也拦不住，只得把止疼片碾碎拌进他的稀饭里。五亩玉米田在烈日下蒸腾着热浪，他背着药壶细心地喷洒农药，但握柄的手不住地颤抖，农药扎刺进老茧里火辣辣地疼。

傍晚收工时，他蹲在田埂上抽旱烟，看见自家玉米长得黝黑发亮，田垄整齐如尺，心里不由得高兴起来。

“三叔，您老到了享福的时候了，明年把地流转出去吧。”村主任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您算一算账，我们流转出去，也并不比自己种差，——关键是你二老都老了，以后您的子女还回来种地吗？您今年已经82岁了，您还要种到什么时候？”

三猫娃没有回答村主任的话，只是长叹一声默默地回到家里。

那天夜里，他翻出压在箱底的日记本，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着：“三月十二，墒情正好，该施羊粪了”“四月二十四小满，该种大豆了”……最后一页夹着女儿小学时的照片——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三好学生”的证书，笑得多开心……

三猫娃抚摸着相片，看着看着，甜甜地笑了起来……

贾亮，男，60岁，中共党员，大专毕业，包头市土右旗明沙淖中心校语文教师，副高级教师，土右旗教学能手；喜欢写作，多年悉心创作，笔耕不辍，文学作品在《教师报》、《鹿鸣》、《实践·党的教育》、《包头日报·花雨》、《包头晚报·文艺副刊》、《内蒙古小作家》、《敕勒川时讯》等报刊杂志上发表的有300多篇。现在共创作了600多篇教学论文，1300多篇文学作品等，新闻稿件1000多篇。其中论文发表、获奖的有80多篇。在学校创建了“星星文学社团”，常年义务组织学生写作、投稿，学生的作品在《内蒙古小作家》、《北方少年报》、《未来作家》、《天下语文》、《全国优秀作文选》和“网络平台”等上发表的有上千篇。现在是包头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