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律～三国人物，（063）貂蝉

方尚春

方尚春/文

月魄

谁遣冰轮照汉家，

惊鸿顾影暗云遮。

纤腰可系连环扣，

素手能斟断命茶。

凤阁香焚迷虎将，

莲池泪落碎龙沙。

霓裳舞破董侯胆，

史笔难描半面霞。

局变

司徒夜泣凤池东，

忽见琼枝出棘丛。

耳语暗传金甲计，

眉波轻送玉壶风。

锦袍巧覆连环局，

画戟横穿浊世穹。

纵使芳名青史隐，

人间代代说惊鸿。

刃舞

九枝灯焰照妆迟，

袖底寒光董相知。

笑里暗藏鱼肠剑，

醉中巧系夺魂丝。

春山蹙损将军甲，

秋水流穿太帅墀。

莫道红颜皆祸水，

汉家残局倩谁支？

尘寂

白门柳冷琴瑟喧，

赤兔蹄销汗血残。

弦断犹存诛贼志，

城倾未改报国肝。

许昌烟雨埋香骨，

洛水波涛浣玉冠。

千载铜驼荆棘里，

倩谁从拾坠簪看？

貂蝉传

貂蝉者，并州五原人也。本姓任，名红昌，生于草泽之间，长于乡野之地。幼失怙恃，流落市井，司徒王允见其容止殊异，收为义女，更名曰"貂蝉"，取月宫仙子之喻也。时人叹曰："闭月之貌，羞花之姿，当世无双。"

初，董卓入京，废少帝，鸩太后，僭乘銮舆，狼戾不仁。司徒王允夜登凤仪亭，仰观星象，见紫微晦暗，乃顿足泣曰："汉室倾危，吾辈岂能坐视！"忽闻环佩叮咚，见貂蝉素衣拜于阶下："大人若有驱策，妾虽粉身碎骨，愿效微劳。"允观其色凛然，遂定连环之计。

是夜，允召吕布至府，令貂蝉执金樽以侍。蝉低眉敛衽，朱唇微启："尝闻将军虎牢关前战三英，真乃天神也。"布目眩神摇，几不能持戟。未几，允又邀董卓宴饮，使貂蝉霓裳羽衣，作胡旋之舞。卓抚掌大笑："此女当贮金屋！"允即献之，暗遣人告吕布曰："太师新得美人，欲纳为姬妾。"

蝉既入相府，周旋二雄之间。尝于画阁梳妆，见吕布窥窗，乃蹙眉垂泪，以罗帕拭目。布急问其故，蝉泣曰："妾本许配将军，今见辱于老贼，唯愿一死明志！"言罢欲投莲池，布急揽其纤腰，盟誓曰："不诛董贼，誓不为人！"

中平三年四月辛巳，卓乘车入宫，吕布执戟护卫。蝉晨起为卓更衣，暗藏匕首于袖。卓忽问："吾儿奉先安在？"蝉笑曰："将军晨练未归。"卓方欲登车，蝉忽扯其袍角，娇声曰："太师今日可早归？"卓大悦，解锦袍覆其肩。此袍遂成催命符，吕布见袍在蝉身，眦裂发指，挺戟直刺卓喉。卓倒于辇上，目眦尽裂，指蝉曰："贱婢误我！"

后蝉随吕布辗转中原，自洛阳至下邳，凡六载。每临战阵，必亲为布系甲胄。建安三年，曹操围城，布困守白门楼。是夜月明星稀，蝉取箜篌奏《广陵散》，忽弦断指破。布惊问："卿何故如此？"蝉泫然曰："昔妾以微躯报国，今恐累君英名。"布抚其背曰："大丈夫生于乱世，得与卿同死，复何憾哉！"

及城破，曹操欲纳蝉，蝉登楼北望，忽仰天而笑："妾本乱世飘萍，已全忠义，安能再事仇雠！"言毕纵身跃下，忽有赤兔马驰至，载其绝尘而去。或云见五彩云车自天降，有仙娥执幡引之，盖嫦娥怜其贞烈，接归月宫矣。

太史公曰：观貂蝉之事，岂独以色惑人哉？当其许身报国，智勇兼备，使权奸授首，社稷暂安，虽古之烈女何以加焉！然红颜命薄，终陷浊世，可叹凤仪亭前月，犹照美人报国心。后世演其故事，塑其金身，香火不绝，岂非人心自有公道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