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摄影:曦微</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渭北塬上风爽利,黄龙山巅雨萧条。</p><p class="ql-block"> 百姓生计何曾易,乡村文明却妖娆。</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18px;">家里家外亭槐院,鬼神相帮且风骚。</span></p><p class="ql-block"> 古来圣贤皆寂寞,还看民意总喧嚣。</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曦微w行走在路上,乙巳春月)</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摄影:曦微</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家乡记忆</b>(八)</p><p class="ql-block">关于家乡记忆,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话题,在这里必须要谈一谈,甚至到了不吐不快的程度,那就是令人十分焦虑与无奈的乡村文明。人类从万年左右开始自我觉醒,组成社会,及至发展到今天,每每提到乡村文明,总会让人为之担忧和困惑。如果照此不管不顾地发展下去,乡村文明走向衰亡将是必然趋势。其中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老百姓信奉了几千年的“多子多福”的思想观念已经坍塌,包括农村人口向城镇的大量转移,因此引起农村人口的大幅度减少,乡村文明建设没有了载体;另一个原因就是人的思想和乡村秩序的紊乱。现在的人,都是各顾各,至于大家的事情,很少有人顾及,甚至连想也没人去想,以致乡村文明建设者少,破坏者多。</p><p class="ql-block">说到底,乡村文明是一种理念,是农业社会,人们为抵御各种困难和问题,并努力使自己和本村乡亲一起,生活的更好,居住的更美。乡村文明在表现形式上,他是一定范围内的秩序,是乡规民约的另一种概括。过去的人,大都信鬼神,每个人与生俱来都有个怕处,所以那时候,人们做事总会有个底线,因为人人都有鬼神赐予的那个“紧箍咒”。然而,鬼神是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然而,在我的理解里,鬼神说小了是祖先,说大了就是天地。所以,那个时候,家家都设有天地庙,家家都设有牌位,但凡过节,做了好吃的,首先要敬献天地,然后要敬献祖先,这是乡村文明的总根源。</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摄影:曦微</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敬天敬地敬祖先,应该是那个时候乡村文明的核心理念,它具有信仰的强制性作用,当然属于自我强制。在此之下,农村人最为实用的生活部分,便是互帮互助,共渡难关,这方面全部体现在日常生活里。比如,生产、生活用具,不可能家家齐备,总是你家有这个,他家有那个,但为了更好打理生活,很多时候需要东家借西家,西家借东家,包括粮食不够吃了,该借还得去借。</p><p class="ql-block">身处一个村庄,几百口人,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相互帮衬着过日子,虽然总不宽裕,却也其乐融融。还比如,我们村最古老的那口水井,就是村子里拜把子弟兄八个,他们共同筹资打出来的。即便如此,包括提水用的辘轳和绳索在内,平时都是全村人共同享用,只有在春天枯水期,只能八家人自己来用。每年春天水荒时候,其他家户一般也很自觉,他们只能另想办法,比如步行5里路,下到沟底,就近去侯家河取水。</p><p class="ql-block">还有,我的老家虽然是个旱塬地区,降雨量不大,也非常不均衡。早些年,我们那里夏天雨偏多,而且暴雨也还比较多。所以,每年到了夏季,村庄内涝同样是个大隐患。为此,村里专门挖了排洪渠道,确保暴雨期间,村子不被水淹。当然,我说的这些个事情,都是四九年前,即解放以前的事情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摄影:曦微</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甚至在我小的时候,那条排洪渠道其实还在,我们叫它“南门壕”,足有五六米宽,差不多有三米深。为了村民通行方便,在南门壕的关键位置,还修筑了砖拱桥。八十年代以后,雨量越来越少,排洪基本没有必要了,村民才将那个壕沟用土填埋起来。从实用主义出发,填埋排洪渠道当然没错,因为它没用了。但从文化上看,从乡村文明来看,也许我们填埋的是璞地村的一个时代,甚至是乡村文明的一个时代。</p><p class="ql-block">早先时候,无论出村回望,还是从外边返回村庄,大老远看到的是绿树掩映下的璞地村,尤其是春夏两个季节,村子所呈现出来的那种状态,给人的直观感觉特别好,也特别舒服。过去,我们村东头和西头,各有一棵高大粗壮的皂角树,虽然树冠不像槐树那样庞大,没法做到像槐树那样遮天蔽日,但皂角树高大挺拔的飒爽英姿,总令人心怀一种精神,那就是堂堂正正做人,端端正正走路,踏踏实实生活。</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摄影:曦微</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之所以要在村子两头栽植皂角树,肯定有啥讲究,只是我从来没听到过相关方面的丁点说法,这是一个遗憾。但从皂角树的精神面貌看,我猜想,皂角树那种高昂的姿态,其实就是老家人所捍卫的旗帜,而且是两面迎风飘扬、昂扬向上的绿色大旗。伫立在村子东西两头的这两面大旗,它昭示着一种久有的信念,那就是作为庄户人家,必须要做好人,要种好庄稼,最终要能够有个好生活。其次,皂角树,树枝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皂角刺,这无疑起到了镇妖辟邪的作用,也就是说,皂角树利用布满全身的武器,日夜守护着全村老少的平顺、幸福和安康。</p><p class="ql-block">还有,每年秋季,皂角树上还能收获到很多皂角,其中的碱性物质,能够帮助乡亲们,洗涤衣服、被褥上的尘垢,让全村老少,都能过上一个清香、安宁和舒适的好日子。这一点,对农村人来说,在那个连肥皂和香皂,都属于奢侈品的年代,的确它很实用,当然也很重要。</p><p class="ql-block">然而,太让人不可思议里了,改革开放后,即上世纪八十年代,村东头那棵皂角树,有一年或两年夏天,先后两次被雷电击中,最终燃烧自尽,结局太过悲惨;而村西头那棵皂角树,也是有一年夏天,不幸被一阵超级大风刮倒,最终他是被人用来烧了柴火,还是解成木板,用在了自家的家具上,似乎没几个人能完全说清楚。</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摄影:曦微</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两棵皂角树,几乎同时完成其生命周期,也许这是偶然,但偶然中有没有必然性?实在不敢想象和揣摩。但可以肯定的是,自此以后,我们老家的乡村文明,似乎走上了消亡快车道。也是自此以后,我一次再一次回到老家,总感觉璞地村面目全非、不敢相认了。大老远再去看璞地村,昔日的绿树掩映,变成了今天的“土围子”。发展到最近十来年,乡亲们因为彻底放弃种庄稼,而是广泛种植药材,所以大家开始有钱了,吃喝不愁了,生活变好了,但村庄却显得越来越没有了生机,最为关键的是没有了人气。</p><p class="ql-block">其实,比那两棵皂角树的命运更为悲惨的是村子巷道里,栽植在各家各户大门口的大槐树,老家人把大门外的地方称之为“槐院”。所谓槐院,具体解释的话,应该是栽植了槐树的院落。然而,我自己的理解是,在我们老家,乡亲们非常珍视村庄,珍视村子里的一切,着通过槐院这一叫法,就足以证明我的猜测。槐院说明了什么?他说明无论门里门外,那里都是院落,都是家之所在。村子就是家,家也是村子,全村人都是一家人,而且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这是多么的文明,而且是多么高尚的乡村文明啊!</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摄影:曦微</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但是,经过了“破四旧”,村子巷道里的老槐树,无论大小,都当做“四旧”,全被破了去。槐院不再是真正的槐院了,虽然老家人依然叫槐院,但早已经没有了槐院的感觉。那些老槐树留下来的空间,在命令中被换作桐树、杨树这些速生树木,但这类树木,往往病虫害太多,很容易因病虫害而死亡。看看吧,世代沿袭而坚强不屈的璞地村,走到这个时候,乡亲们不仅要面对人的生老病死,也还要时常面对门前树木的生老病死,这是多么令人伤心又难过的事情呀!</p><p class="ql-block">从文化层面来看,所谓槐院,其实还隐喻了“怀远”的寓意,也就是希望璞地村的子子孙孙们,要以璞地村为出发点或人生圆点,经过努力学习,经过努力打拼,然后都要能够走向远方,进而缔造其人生巅峰,为璞地村增光添彩。现在呢,槐树没了,皂角树没了,人心似乎也散了,乡村文明步步衰亡。再回村看我的老家,尤其过去璞地村的核心地带,一片残垣断壁,一片萧条,让人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璞地村还能坚持多久,这是我近十多年来,一直反复思考的一个重大问题,却始终不得其解。虽然我是璞地人,但我今天只是一个旁观者,或许我还是一个守旧者。</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摄影:曦微</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其实,一切都在于人,一切都在于人的思维,一切都在于人的理念,一切都在于乡村文化建设。璞地的古庙在解放战争期间彻底破落了,后来村里的槐树被砍倒了,璞地村,作为老家人安享日子的地方,似乎越来越不像乡村了。现在的璞地人,比过去有钱多了,比过去富有多了,比过去的日子好过多了,物质财富多多了,可是,必须要追问,我们的乡村文化去了哪里?乡村文明又藏匿在哪里?当然,过去的年代没必要回去,也一定回不去,那新的乡村文化,以及新的乡村文明如何构建,这是一个严重的历史课题,必须要有人来做,而且是扎扎实实地做,来不得半点马虎。</p><p class="ql-block">过去人生活困苦,需要用合的文化来相互支撑;那么现在呢,生活条件空前地好,那么,人的思想需要用什么文化来凝聚?是独的文化?还是独与合相结合的文化?这个历史课题,亟待有人进行大胆探索和实践。但无论如何探索,如何实践,我以为,乡村文明的根本不能丢,即孝道不能丢,互帮互助不能丢,平安健康不能丢,幸福快乐不能丢,高质量生活要努力去谋求……</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摄影:曦微</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span>自从我小学毕业,自从我离开璞地村,自从我出门上初中、上高中、上大学,客观上,我与家乡的空间距离越来越远;主观上,我对于家乡的记忆,则就越来越少了。现在想想,小时候生活的确清苦,主要是吃不好饭,但小时候并不缺少快乐,不缺少精神追求,不缺少生命张力。当然,如果有人要问,假如能够回到过去,你愿意回去吗?我的答案一定是:不愿意,无论如何也不愿意。</p><p class="ql-block">人生就是这样,很多时候有悖论存在,生活有快乐,也有遗憾;生命有活力,当然也有遗憾。一个人,如果执意要享受一份乐,那就必然要承受一份苦,因为人生本身就是苦乐年华,苦和可相伴而生。人生追求安逸,其实人生从来没有安逸,谁真的安逸了,必然要在精神上出问题。人生追求圆满,其实人生不可能圆满,谁要是自以为圆满了,那必然是死亡以后的事情。人生追求幸福,其实人生也没有什么幸福,有的只是一时的快感,所谓圆满和幸福,永远只是人生的一个目标而已。再者,如果一个人越想接近圆满和幸福,那就越要经受困苦和折磨,甚至要经受无情打击和严峻考验……</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全文结束,谢谢惠顾!)</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摄影:曦微</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