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劫（小说）

方尚春

方尚春/文

永汉元年秋，长安城西司徒府邸，月华如练。貂蝉独倚朱栏，素手轻抚白玉簪，忽闻身后环佩轻响。王允执青铜酒爵而来，衣袂间隐有杜康余香。

"太师明日巡狩骊山，此乃天赐良机。"司徒目若寒星，袖中匕首冷光乍现。貂蝉指尖微颤，簪头莲花坠落池中，漾开圈圈涟漪："大人欲使连环计成于旦夕？"

三更梆响，相府东阁烛影摇曳。貂蝉对镜点染檀唇，忽将金步摇掷地，玳瑁梳断作两截。侍婢惊问其故，蝉泫然道："闻太师欲纳新宠，此等旧物留之何益？"语未毕，窗外铁甲铿然，原是吕布巡夜过墙。

次日辰时，董卓车驾出城。貂蝉以素纱遮面，跪呈鹿血酒于辕门。卓掀帘狞笑："吾儿奉先何在？"蝉柔声应道："吕将军昨夜醉酒，尚在营中酣眠。"卓眸色骤暗，忽见蝉腕间青紫淤痕，厉声诘问。

"此乃..."蝉仓皇掩袖，泪落连珠。董卓暴起扯其罗衫，但见雪肤上鞭痕交错，赫然现出方天画戟纹样。老贼目眦尽裂，挥鞭击碎车轼："逆子安敢！"

是夜月晦星沉，吕布提画戟闯入凤仪亭。见貂蝉素衣散发，正将白绫抛过梁间。"将军来迟矣！"蝉凄然一笑，"太师疑妾与君有私，明日便要赐鸩酒..."话音未落，忽闻甲胄铿锵，董卓率飞熊军破门而入。

"好个父子情深！"卓掷出鎏金酒壶，毒液泼溅处，牡丹尽萎。吕布横戟格开箭雨，揽貂蝉跃上赤兔马。蝉回眸望去，见王允立于角楼，手中七星灯明灭三次——此乃约定信号。

马行至灞桥忽驻，吕布惊觉怀中美人不翼而飞。但闻环佩清越自云端传来："妾本广寒宫侍香玉女，今尘缘已了，当归仙班。将军速往未央宫，诛贼勤王！"抬头望时，唯见月轮中黑影晃动，似有嫦娥抱兔相招。

五更鼓响，未央宫前血染丹墀。吕布方天画戟贯入董卓胸膛时，老贼怀中跌出半幅鲛绡，上书："汉祚当兴"四字，笔迹竟与王允奏章如出一辙。温侯愕然回首，见九霄之上有素衣女子抛落金簪，正中传国玉玺缺角，八百年汉室气运，由此续得三十春秋。

野史载：后人有经骊山者，夜闻女子踏歌云："非关离间计，岂为儿女情？借得英雄胆，来补汉天倾。"晨曦既现，唯见老槐叶上凝露成字，瞬化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