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 代 格 格

杨工

　　1918年，清朝最后一位格格，末代皇帝溥仪的亲侄女，清代肃亲王善耆第38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个，第17个女儿，被视为“十七格格”的爱新觉罗·显琦在旅顺的肃亲王府出生。

和许多满清皇室成员一样，清朝灭亡之后，为了躲避惩罚，“爱新觉罗”也便成了敏感词，因为这爱新觉罗太过扎眼，从此便改姓金。

这位最后一个格格爱新觉罗·罗琦从此改名：金默玉。

此时清朝已经灭亡了6年，不过按照优待条例，清朝皇室依旧可以享受许多权利。

相较于此前她的哥哥姐姐们对北京眷恋，这位最后的格格认为辽宁旅顺才是她的家，因为那是肃亲王带着全体家眷投奔流亡的地方。

那时候的肃亲王府有多鼎盛呢，这北京城终是流传着：

“恭王府的房子、豫王府的墙，肃王府的银子用斗量。”

家财万贯，但终是逃脱不得流亡的命运，即使肃亲王善耆对清王朝忠心耿耿，但溥仪便是退了位，大清没了。

作为末代肃亲王的十七格格，她从未见过紫禁城的红墙黄瓦，却在旅顺的灰砖院落里，接受着比宫廷更严苛的礼教熏陶。

4岁那年，父亲在府中病逝，临终前握着她的小手，冰凉的玉扳指硌得她生疼。

　　肃王府的财力终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是逃到旅顺只为安定生活，这府里的佣人却是能占到总人数的一半多，且这皇家的规矩是一刻不落下，王府里的规矩像细密的蛛网：

吃饭时筷子不能过界，说话要含胸垂眸，就连咳嗽都得用帕子掩住唇畔。

金默玉记得，大姐总是板着脸教她“蹲安”，裙摆落地时必须形成完美的弧度。

“我们管正夫人叫：‘奶奶’，管生母叫‘娘’ ”

但金默玉却是有些格格不入。

佣人行礼，在金默玉看来很是麻烦，见到同族亲戚还要请安，吃饭不得去夹远处的菜，桩桩件件在金默玉看来都束缚着自己的发展，即使是出门奶妈必须跟随，金默玉始终不愿。

用金默玉的话来说，真正的皇家生活，电视剧里演不出。

极为严格的皇家规矩，不可逾越一步的规矩雷池，后果的可怕束缚着金默玉太多，想要反抗也便养成了娇蛮叛逆的性子。

16岁的金默玉便被送到日本去留学，也因为 “不守规矩” 一度成为老师口中的 “反面教材”，甚至金默玉成为所在东京女子学院有史以来第一个以 “警告处分” 的贵族学生。

　　金默玉在日本人开办的学校读书，午餐盒里的饭团代替了曾经的山珍海味，却让她第一次接触到外面的世界。

她坦言：

“我讨厌那些繁文缛节，更向往穿校服骑自行车的生活。”

在日本期间金默玉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叔叔：溥仪。

异国他乡的见面，金默玉并未有太多的情感波动。

彼时的溥仪依旧坚持着

“满洲国皇帝”

的身份到日本访问，但金默玉却对此并非有所动，只因这实在是陌生。

洒脱的性子，活泼的性格，又接受着西式教育，金默玉思想上算的上超前，时刻总想逃脱于皇家规矩。

这位清朝的格格，目标是想要成为一个女记者或者是歌唱演员，但这皇家的规矩绝对不允许的，格格如何能够做抛头露面的工作？

　　金默玉的字典里可并非有“任人摆布”。

二战时期不得不从日本留学回到中国后，金默玉也偷偷在日本人公司找了一份高薪水的差事。

总之不遵循“旧规矩”：烫头、抽烟、穿高跟鞋、骑马、紧跟时尚潮流做个摩登女郎。

如若不说谁又能清楚这便是清朝的格格。

在那个年代，一些人还无法接受她的行为，她是一位清末格格，这样抛头露面，家族认为很不光彩。

可以说，金默玉便是一个处在新时代和旧时代交叉点的人物，不过看似金默玉随性，但也终是有着“身不由己”。

虽然金默玉行为洒脱，但却也因这家中有财力兜底，虽然背着家里找到了高薪水的好差事，但也自小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花钱如流水。

金默玉为人很大方，亲戚朋友来找她，买东西吃饭都挂在她的账上，每个月的收入都是入不敷出，但金默玉不在意。

　　1949年解放之后，金默玉的人生发生了改变，她的哥哥们都在国外，还有一些染上了不良习惯，把父亲留下的家产败完了。

留给金默玉的只有100元了，而她要养活家里9口人，压力很大。

金默玉为了维持家里的生活，开始变卖家里的物品，由于不懂价格，尚好的皮子外套，店里卖到六百多元，金默玉却卖了四五十元，不懂生意，也终是性子单纯被人骗了去。

没有东西可卖，她自己学习织毛衣售卖，即便这样，维持家里的生活依然很艰难。

这样窘迫的日子一直维持到1952年，她的哥哥从日本邮寄过来一笔费用，金默玉用这笔钱开了一家四川饭店，生意红火，她家里的日子逐渐好了起来。

　　到了结婚的年龄，有人为她介绍几个对象，她都没有同意。

1954年，金默玉遇见了画家马万里。

这个比她大20岁的男人，用一幅《芦苇图》打动了她：

“十分秋色无人管，半属芦花半蓼花。”

她爱上了他笔下的孤高，两人志同道合，走到了一起。

这位最后的格格身穿洁白的婚纱，化妆精致的妆容，面露微笑，貌美如花，气质优雅地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他给我刻了枚印章‘奇玉’，说我是肃王府的奇女子。”

她指着墙上的《雪泥鸿爪》册页：

“可奇女子也会在柴米油盐里摔跤。”

婚后的夫妻恩爱优佳，生活是幸福快乐的日子。

金默玉习惯了晚睡晚起，马万里却清晨五点钟就研墨作画；

她喜欢舞会的热闹，他却在书房一待就是一整天。

然而，她和丈夫幸福的生活只维持了4年。

▲川岛芳子

1958年，金默玉被人举报，以间谍罪被捕，理由是她姐姐川岛芳子是日本特务，她被投入秦城监狱，度过了15年铁窗生涯。

金默玉和他姐姐川岛芳子的人生经历是完全不同的：

1941年金默玉从日本留学归来，在东四九条的深宅里见到了声名狼藉的“金司令”。

知名度很高的姐姐爱新觉罗·显玗，比金墨玉大12岁，6岁时被送往日本，认日本浪人川岛浪速为养父，改名为川岛芳子。

“她身边围着戏子和政客，眼神里全是戾气。”

金默玉回忆道。

“她让我喊她 ‘芳子姐’，可我看见她抽屉里的枪，就觉得陌生。”

姐妹之间曾有过一次激烈的争吵，是金墨玉与川岛芳子最后的决裂。

当姐姐的军刀抽在她肩头逼她加入特务组织时，金默玉倔强地没有流泪：

“我学过日语，读过法律，怎么会跟着她走歪路？”

她想不到，这场邂逅的冲突为后来的牢狱之灾埋下伏笔。

姐姐做了许多的坏事，最终她以汉奸罪，在1948年被执行枪决。

金墨玉出狱后，有人曾问她是否怨恨，她望着窗外的槐树轻笑：

“姐姐是被时代扭曲的可怜人。父亲若泉下有知，怕是要气得摔碎玉扳指。”

2007年，她在一次采访中首次公开谈论川岛芳子：

“她的悲剧，始于被送往日本的那天。”

镜头里，金墨玉的白发被风轻轻扬起，像一片褪色的旗。

入狱前，金默玉为了不连累丈夫，主动申请和丈夫离婚，独自承受了痛苦。

她留给马万里最后一句话是：

“别等我。”

1973年，金默玉出狱了，结束了15年的牢狱生活，再次感受到外界的世界时，金默玉已经55岁了。

她被安排到天津一所农场工作，她在油盐酱醋的烟火气里，终于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我不喜欢别人喊我‘格格’。”

她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

“这两个字太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在这里认识了上海人施有为，他对金默玉很关心，同时表达了对金默玉的喜爱。

施有为对金默玉说：

“我知道你的出身，没有关系的，我不在乎。“

金默玉很感动，于是答应了施有为的求婚，两人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婚礼，正式成为了夫妻。

1979年，金默玉病倒了，就连曾经王府里的佣人再次见到金默玉，满是心疼说她是：从天上摔到了地下……但金默玉却一脸的洒脱：

“没摔死就好。”

身体状况已不能再从事体力劳动，生活陷入了困难，金默玉想到了求人。

这是金默玉生来第一次主动求人，金默玉抱着尝试的心态给当时中央领导人邓小平写信：

“……我如今已经干不了体力劳动，但是还干得了脑力劳动，请求给我安排一个力所能及工作……”

本来金默玉是没抱多大希望的，但没想到信刚写过去没多久，上面就有了反应，马上就有人来核实她的情况。

仅过了几日，她就接到来自北京中级人民法院的“平反通知书” 并且答应了其申请一份脑力工作的要求，接着她被安排到北京文史研究馆，成为一名馆员。

　　金默玉的生活稳定下来之后，她开始想要做一些有益的事情帮助别人。

1992年，金默玉和丈夫一起，拿出家里的全部的积蓄，开办了 “爱心儿童日语班”。

“我要让孩子们知道，真正的强大，是让曾经的苦难成为铺路石。”

4年后，这个日语培训班成为了设施齐全的日语专修学校。

2007年，金默玉接受采访时，讲述了她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她每天早上六七点才睡觉，下午两三点起床，生活很有规律。

金默玉一生都很开朗，为人友善。

她认为一生有两件事是作对的：

一是没有离开大陆去香港；

二是在监狱里没有陷害过别人。

　2007年深秋的北京，85岁的金默玉坐在沙发上接受采访，此时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北京市民。

金默玉不谈经历的苦，不说一生的颠沛流离，只是轻描淡写：

“人一辈子喜怒哀乐，怒和哀都应当搁在自己心里，因为没人能替你，还伤人，但是有些喜乐可以和很多人分享。“

她依旧是洒脱随性的性子，随性的叙述着：

“……没事儿见溥仪干嘛？”

听见被人夸她长得好看，金默玉也是笑笑随意地说：

“好看什么，马上都要入土了。“

唠起最多的还是以清代为背景的电视剧。

说到小太监跪地喊：“喳” 时，她忽然笑出声来，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半个世纪的光阴：

“不是喳而是嗻（zhe），不是格格，而是（gě gé），瞧瞧，电视剧里又演错了。”

金默玉总会耐心纠正那些流传甚广的：“皇族常识”。

“‘格格’是王爷之女的专称，皇帝的女儿叫 ‘公主’。”

她屈指敲了敲茶几：

“而且 ‘格格’ 读平声，不是电视剧里那种拖着长音的‘格——格’。”

说到兴起，她会模仿当年仆人的应答：

“我们说 ‘嗻’，尾音轻轻上扬，既恭敬又不卑微。”

她说她1959年第一次走进故宫，望着太和殿的蟠龙柱忽然落泪：

“ 都说皇帝上朝时殿内山呼海啸 。”

她抹了把眼角：

“其实哪有那么夸张？就连我家的仆人，回话也都是温声细语的。”

在她看来，电视剧里的那些勾心斗角之事，不过是编剧们的想象：

“王府里的规矩是刻在骨血里的，何须刻意争斗？”

阳光穿过雕花窗棂，在她银白的发间流淌，将记忆带回那个早已消失的肃亲王府。

　　金默玉的晚年也有遗憾，一辈子颠沛流离，经历过大富大贵，经历过监狱生活，即使生活落魄，却是活的洒脱。

可惜这辈子金默玉没有孩子，没能留下一儿半女。

她演绎了从王府贵族到胡同人家，从旧时代到新时代的交叉的人生经历。

金默玉说：

“要把哀和怒放在心里，

把喜和乐分享给别人。”

2014年春，金默玉在病床上整理自己的东西，发现了1941年从日本带回的笔记本，扉页上用日文写着：

“ 愿 做 自 由 的 风 ”

金默玉病重期间，她把价值1200多万的房子捐了出去。

5月26日，这位自称 “清朝最后一丝风” 的末代格格，带着对历史的温柔纠偏，在北京逝世，享年95岁。

临终前，她对守护在旁的侄孙说：

“ 别把我想的太传奇，

我只是个努力活成

普通人的格格。”

从此，末代格格在人间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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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字综合参考了“澎湃新闻”“北方网”等多个素材 / 图片选自网络 / 音乐由作者网络下载后上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