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闲逛,去了先农坛,找到了“一亩三分地”。<br> 时间刚好,仲春时节。<br> 从明万历建都,到女真人进京,偌大的皇城单留出这一亩三分地,在仲春择吉日,皇帝帅文武百官扬鞭推犁,躬耕藉田,据说传承自三皇之首伏羲氏,重农桑、务耕田的传统做法,慢慢形成了一项重要的国策世袭下来,体现“国以农为本,民以食为天”的传统理念。<br> 作为一国之君,要给国民做个表率。几千年的农业大国,食,总是第一位的,拜祭天地也要祭享先农,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吃饱了肚子,才有精神和力量。<br> 现在的“一亩三分地”是建国后经考古挖掘后,重新恢复的,首都的土地金贵,曾经多少的古迹都让位给了交通、民宅和现代的钢筋水泥,“一亩三分地”得以复耕尚属幸运。<br> 还好,知道这里是“一亩三分地”,是历史遗存就好,没人去考证曾经的面貌与大小。“一亩三分地”从明清时的十二畦变成了现在的五畦,全部种着小麦。麦苗已经反清,手指高度,根根直立着。走进了,蹲下去,抓了把尊贵的土,仔细看了看,竟看不出特殊之处,反倒感觉还不如遵化老家的沃土。估计是失宠了上百年,有过太多人的光顾、踩踏,因为消失过,待重新规整、展露,已经变得普通,变得贫瘠,还充斥了细碎的沙石瓦砾。直到这“一亩三分地”贴上了历史标签,又被保护起来供人们参观。<br> 在遵化老家,我也种着“一亩三分地”。<br> 地是村里分给父亲的,他是农民,是这块土地的主人。最早分地的时候,一个村民的耕地面积接近两亩,因为家里的宅基地超标,重新调整划分后,扣除超标部分,刚好余下了一亩三分。<br> 这一亩三分地被称之为“自留地”,没有啥说道,一般是按照八十年代村民所在生产队进行分片划分的,父亲的“自留地”夹在其他村民“自留地”的中间,地头两侧埋下了石头,区分了各自耕种的边界,从地头到地尾走直线就好,里外多少偏一点,没人矫情。<br> 皇帝贵为天子,凡事尊礼制,重礼仪,讲程序,祭祀先农神,行“藉田礼”,种黍稷麦稻菽,作“示范性耕耘”,一亩三分,却是实数,数有讲究,分有寓意,就像皇家的宫殿要铺几层台阶、立几根柱子、建几层几栋,讲究福祸,崇尚阴阳。<br> 父亲是贫民,也是“地主“,没有文化,却深谙农事,遵循着农经时令。到了节气,哪天犁地,种什么作物,用什么肥料,是早就盘算好的,有时候也要与邻地的乡亲交流沟通,都种麦子,可以一起浇地,还方便收割机进出,都种花生,没有遮挡,易于授粉。总之,一块地,隔两年要变换作物的品种,这样有利于庄稼的生长。<br> 随着年龄的增大,父亲老了,种地劳作有点吃力了,我们几个子女不在身边,都有各自的工作,主张将土地承租出去,本来一亩三分地不论种什么,去了犁地、种子、化肥、收割机等等费用,收获的只有汗水和劳累了,那份收获的喜悦,体会的越来越谈。父亲却不然,他不能亲耕,土地也不能荒废,却也不能接受把自家的土地让别人去种。没有农事操劳,没有庄稼收秋,他会不自在,不舒服。于是,我们姐弟三个成了他的“农役”,一遇农忙时节,总要抽空回村,完成他安排的农事。<br> 父亲想的很朴实,他常说“家中有粮,心中不慌“,这个道理他比我们都懂。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自然灾害,他挨过饿,他怕了,没有粮食填饱肚子,啥都干不了。家里现在还有两个水泥板柜,装过陈年的水稻、小麦,父亲说陈粮储藏的好,可以放置多年。我们说陈米不如新米好吃,而且现在粮食充足,储粮是国家的事。这方面,你理论不过父亲,他一直坚持着。<br> 历代帝王每日珍馐美味,不识人间烟火,既使日理万机,朝政劳烦,定期的藉田亲耕却也不敢怠慢,祭拜的五谷不能少,仓禀实,天下安。<br><br> 现在的“一亩三分地”,每年延续着春耕夏种和秋收,有专人维护着,像动物园的珍稀动物,吸引着不少游客前来观赏,更多城市长大的孩子在家长带领下来体验,学农务农,辨识五谷,以免孩子们“四体不勤、五谷不分”。<br> 这才是“一亩三分地”存在的价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