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山寻竹记

椰林深处

进山寻竹记

晨光微露时，我们扛着铁锹与绳索出发。山里的空气还裹着露水的湿润，战友骑着自行车在前面探路，车轮碾过碎石子，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南瓜藤架上缺的支撑需要毛竹，而山坳里的竹林正在疯长，枝叶在晨雾中沙沙作响，像在等待我们的到来。

绕过三道山弯，竹林豁然显现。层层叠叠的竹叶筛下细碎日光，远处有老农弯腰挖笋的背影，竹篾筐里已躺着几个鲜嫩的笋尖。往年砍伐留下的竹子随意堆在路旁，竹竿泛着青苔，在晨雾中愈发显得沧桑。战友用脚尖推了推一根横卧的巨竹："这些弃竹就够用了。"

挑选主立柱得靠经验。粗壮的十几米长的竹子如巨人般挺立，我和战友合力将其放倒，竹节爆裂的清脆声响彻山谷。做横梁的中部竹竿需截成等长，竹稍部分留作引火柴，一丝一毫都不浪费。山风掠过竹梢，忽然有成熟的竹实簌簌落下，砸在战友肩头，他笑着躲开："这山林总要给些甜头。"

回程时自行车成了神奇的工具。战友把最粗的主干架在车把上，尾段拖地，竹梢扫过路面激起细碎尘土。竹中部扎成捆绑在主干上，下山时借着重力推行省力，竹节与车轮碰撞发出规律的"笃笃"声，仿佛大山在与我们击节而唱。转过第十道山弯时，夕阳正将天边染成橘红色，远处的茶园泛着金光，几位老人正在采摘今年最后一批新茶。

拖着竹捆下山的路上，我忽然想到《诗经》里的"瞻彼淇奥，绿竹猗猗"。这些被弃置的竹子本是山林代谢的产物，却在我们的劳作中重获新生——搭成棚架让南瓜攀援，化作篱笆圈住菜畦，最后的竹屑将成为暖灶里的星火。山间老人佝偻着背给红薯藤培土的身影像极了古画，他们用皱纹里的汗珠浇灌土地，而新笋正破土而出，完成着生生不息的轮回。

暮色四合时，山那头的炊烟升起。车斗里装着新采的竹段，车筐里却塞着半旧的竹篾筐，那是老农送的谢礼。我们推着车慢慢往回走，听见竹叶在晚风里窸窣低语，仿佛在讲述山林与人类相依相生的永恒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