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藏行记六水墨天险

煮酒客

美篇名：煮酒客

美篇号：2478297

图 文：煮酒客

到达波密是我们行程中一个阶段性的小捷。原因有二：一是连绵的雨天终于放晴了，似乎大家一直有些压抑的心情也得到了释放；二是前一天阴雨雾晴的天气变换，带来难得一见的好风景，让大伙不免有些小激动。这份喜悦在晚餐时彻底迸发，餐桌上的酒杯频繁碰撞，爽朗的笑声在饭店里回荡，大家忘却了旅途的疲惫，尽情享受着这一刻的轻松。一顿畅饮后，竟差点弄得全军覆没。今天一早出发，连司机都觉得头重脚轻，浑身提不起劲来。可旅程不等人，晨光熹微中，我们还是咬着牙启程，朝着通麦驶去，车内弥漫着淡淡的宿醉气息，却也掩盖不住对未知旅途的期待。​

车子开出城没多久，天还没大亮，我们就来到了通麦。前方通知暂时不能通过，于是便在路边等候。此时漫天都是大雾，那雾气仿佛从天地间所有缝隙里钻出来，将远山、树木都淹没在浓浓的白雾里，像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白纱，让人看不清它们的真面目。近处的高粱杆被雨水冲刷得特别干净，红的穗、绿的叶，在浓雾的衬托下，色彩鲜艳得近乎刺目，仿佛是老天爷在这水墨画卷上，不经意间泼洒的几点亮色。风一吹，高粱杆轻轻摇曳，在雾中若隐若现，像是在向我们诉说着这片土地的独特故事。

“昨天通麦路段泥石流造成交通事故，根本无法通行。” 老杜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带着几分凝重。“这是世界上第二频发的泥石流群，等会无论如何都不能下车，得赶紧通过。” 他指间的香烟明明灭灭，烟雾混着雾气，在车厢里弥漫开来。我们隔着车窗望向雾深处，那些被云雾遮蔽的山峦，此刻仿佛蛰伏着无数未知的危险，让人心里直发怵。车里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大家不约而同地握紧了扶手，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隐约的担忧。​

好在没有等候太久，放行的指令终于传来。车轮碾过泥泞路面，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未铺装的道路满是坑洼，泥浆四溅，溅在车窗上，模糊了我们的视线。雨雾裹挟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涌进车厢，雅鲁藏布江河谷在雾霭中若隐若现。两岸山峰植被茂密，却被大雾笼罩，只隐约露出一点苍翠的轮廓，山尖在云雾中时有时无，宛如仙境。高耸的拉索桥墩刺破云层，钢铁骨架在雾中若隐若现，与这水墨山色交织，透着一股奇异的壮美。那桥墩仿佛是巨人的脊梁，支撑着天险之上的希望之路，又像是从水墨画中生长出来的钢铁巨兽，默默守护着这片神秘的土地。​

正惊叹间，一辆歪斜的越野车闯入视野。它卡在路边，顶上压着一块几乎和车身一样大的石头，车舱几乎全部塌了下去，金属车身扭曲变形。凝固的事故现场在雾中泛着冷光，让车厢里瞬间安静下来，大家屏着呼吸，看着司机师傅小心翼翼地避开每一处塌方隐患，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有人小声地发出惊叹，车厢里弥漫着紧张而压抑的氛围。那一刻，我们深刻感受到了通麦天险的无情与残酷，内心充满了对大自然的敬畏，也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平安前行。​

这段路并没有多长，却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随着车子前行，雾中的景致不断变换。有时雾气浓稠，四周白茫茫一片，能见度极低，只能听见车轮碾过泥浆的声音和江水的咆哮声；有时风一吹，雾气稍稍散开，露出陡峭的崖壁、汹涌的江水，又很快被大雾吞没。眼前的一切，像极了一幅徐徐展开的水墨长卷，浓重处墨色淋漓，留白处意境深远。那崖壁上的岩石纹理，在雾气的笼罩下，宛如水墨画中粗犷的笔触；而那奔腾的江水，在雾中若隐若现，似是画家笔下流动的墨痕。​

行至峡谷转弯处，雾气突然聚成云团，贴着江面翻涌而上。对岸的山峦在雾气中时隐时现，宛如被水墨晕染的剪影，忽浓忽淡，似有还无。几株苍松斜斜地探出悬崖，枝桠间缠绕着轻纱般的薄雾，像极了水墨画里勾勒的逸笔。偶尔有山鸟振翅掠过，惊起一片雾气涟漪，转瞬又融入苍茫云海，只留下几声空灵的啼鸣在峡谷间回荡，为这 “水墨天险” 更添几分神秘与诗意。我们仿佛置身于一幅动态的水墨画卷之中，感受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和无穷魅力。​

当最后一缕浓雾被抛在身后时，天光忽然大盛。雅鲁藏布江在晴日下舒展着雄浑的身姿，浪涛拍岸的轰鸣震得车窗发颤，江水裹挟着泥沙奔腾而下，气势磅礴。两侧山上的植被繁茂得近乎肆意，绿意漫过山坡，漫过峡谷，比江南的春景更显蓬勃生机。树叶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野花点缀在草丛间，五彩斑斓。回望来路，那被大雾笼罩的通麦天险，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早已将它的魂，烙进了每个途经者的生命里。这段充满挑战与惊喜的旅程，成为了我们心中最珍贵的记忆，也让我们对川藏线的壮美与险峻有了更深的理解和敬畏。​

如今的318国道路况已经大大改善，通麦也修好了隧道，可我们也很难再有这样深刻的体会了，从这个角度来说，那样的记忆尤其珍贵。谢谢您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