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废品随感

沙小甘

　　生活总要产生废品，不舍得扔，每天一星半点都放地下室了。今日去地下室放废纸箱，突然发现积攒下来的废品已经占据房间半壁江山，一股霉味淡淡地钻入鼻孔。

卖！单元楼墙上斑驳的收废品电话层层叠叠，在向我招手。我的手指在手机屏上逡巡，数字键盘的微光映着迟疑——不如去废品收购站？这个念头像星星之火，有了燎原之势。

于是，编织袋张开巨口，吞下塑料瓶清脆的碰撞声。我把偌大的它使劲摁到电动车脚踏板上，然后，带着驶向导航标注14分钟路程的废品站。顺柳江路一直向东走，路边新楼盘在春日里拔节生长，导航机械的女生却将我引向一片废墟。绕过拆迁后的残垣断壁，走到最北头才看到路西大门上，红漆字“收废品”像旗帜一样招摇。

　　我直接骑车而入，把编织袋放到称重的电子秤上。老板从一堆纸箱后走出来，古铜色脸膛上，大眼睛像鹰一样很锐利。他让我把袋子里的瓶子倒入塑料框后，用机械爪一样褐色的大手，麻利地边数瓶子，边分种类。老板娘弯腰拢起散落的奶箱掂了掂，对老板说：“别称了，给她加两元钱。”

当我接过十元钱纸币，心里竟然觉得它沉甸甸，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激动。恍惚看见无数个自己在街角弯腰捡废品，编织袋里盛满时光的碎银。这也是一种谋生的方式哦。

低着头出了废品站大门，我向反方向望去，发现小路尽头是大马路，我决定向北走。往北走不多远，右边是一片果园。有高大的核桃树、婀娜多姿的桃树、梨树等。汪洋一片的绿色，在微风里起着波澜，微小的果实挂着绒毛也在叶子庇佑下轻轻地摇头晃脑。我恍若看见秋日枝头沉甸甸的果实，心头豁然开朗。时光在果核里流转，周而复始，总有收获的丰盈在未来可期。

　　刚踏上大马路，嚯！大路边上竟然有两个丢弃的塑料瓶。我俯身刹那，觉得这情景似曾发生过。记忆如倒带的胶片，脑海里浮现十几年前的一幕。安姚路上，我也是这样停下车，弯腰捡起空瓶。

那时节，孩子在市里读书，而我在几十里地的公司值班，经常骑着电瓶车在安姚路上来回穿梭。此路是重要交通枢纽，所以路过的重卡很多。等车呼啸而过后，遗弃的塑料瓶在路边滚动。前不挨村，后不挨店，也没有大爷大妈来捡，好可惜。在经过好几次思想斗争后，我开始捡瓶子，一趟走下来竟然能卖好几元。虽然不能为家增砖添瓦，但是，我换到几瓶纯净水，也能在路途中解渴。

这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时光过得好快呀，骨子里的勤俭节约仍然没齿难忘。我左右看看没有路人，停下电瓶车，把瓶子捡起来放到前篮里。然后，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

　　关于爱捡废品这件事，我仔细想是老师培养的。仿佛是小学时期，汤老师号召学生勤俭节约，每人在家建立一个废品箱，针头线脑破布烂鞋什么都要收集。我用几块砖在北屋大嫂窗下，砌了一个小小废品站，告诉全家人有了废品一定要放这里。可是，一个月下来，废品箱只有几块碎布躺在那里，毫无发展空间，连换一小勺熟黄豆都不够。物资匮乏年代，哪有那么多废品呢？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随着人们生活水平提高，垃圾产生的比较多。路边宣传栏里经常见到“垃圾不落地，城市更美丽”等等宣传语录。呼吁人们爱护环境，不乱扔垃圾，可是仍有人乱丢乱放。有的人看见就捡，甚至有些老人经常在垃圾箱里翻动。小区群里曾有人留言，意思是别让老人去翻动垃圾箱，不卫生。可谁又能说动那些老人？即使生活什么都不缺，他们一辈子节约惯了，看见就不舍得放弃。

　　关于废品，还有一个伤心故事和人呢。

记得，大前年我还在故乡居住。一天早晨，打开煤棚推车上班，墙边几块废纸箱倒了，我顺手往里放，扭脸发现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人在楼口垃圾箱翻动。我想反正这几块纸箱也卖不了多少钱，做个人情送给她吧。没有想到，那位大嫂竟然哭的稀里哗啦，给我讲起她为什么捡废品了。

她有退休工资，可他哥有病，还得人伺候。嫂子又不在人世，侄儿上大学也需要学费。她不仅顾自己家，还得照顾大哥，帮侄儿完成学业。为了伺候病人和挣钱两不误，只有抽时间出来捡废品贴补家用。

看着她泪眼婆娑伤心的样子，唉！我也陪着掉眼泪，心酸了一天。后来，我觉得不管谁去翻动垃圾箱，他们也值得尊重。如果他生活优渥，他她会去捡垃圾吗？也许，他们不得已而为之吧。

　　对于废品，还有首拨动心炫的经典老歌。在八零年代时期，苏芮演唱的《酒干倘卖无》，旋律优美，动人心弦。因为它是一首关于爱、勇气、希望与感恩的歌。激励人们无论身处何种境地，只要铭记恩情，珍惜陪伴，寻找光明，未来一定会更美好！

你看！收废品引来一个多么让人伤心的故事，创造了一首让人泪目的经典老歌，难道不比有些人心里龌蹉，表面高大尚好么？

夕阳把废品站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支写满故事的旧钢笔，在时光里充盈。我捏着皱巴巴的十元钱，忽然懂得：所谓废品，不过是流离失所的时光，等着某个弯腰的瞬间重新命名。

文图／沙小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