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望

许旃玮（发哥）

文字：许旃玮

美号：67379767

美图：网络

　　我常常在黄昏时分，坐在窗前那张老旧的藤椅上，望着对面楼的那扇窗。那扇窗里，有时会亮起一盏橘黄色的灯，灯光柔和得像一块融化的蜜糖，在渐暗的天色里慢慢晕开。更多时候，窗是暗着的，像一张闭着的嘴，沉默地拒绝着任何窥探。

第一次注意到那扇窗，是在一个下着细雨的傍晚。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将窗外的世界切割成模糊的色块。就在那时，我看见对面窗边出现了一个身影。她穿着淡蓝色的家居服，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手里捧着一本书。她看得很专注，偶尔会轻轻翻动书页，那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抚摸一只猫的脊背。

　　从那天起，我开始有意无意地留意那扇窗。我发现她总是在傍晚六点左右出现，有时看书，有时只是静静地站着，望着远方出神。她的侧脸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柔和，鼻梁的线条像是一笔勾勒出来的水墨画。我想，她一定是个喜欢安静的人，就像我一样。

渐渐地，这种隔空的相望成了我生活中最隐秘的期待。我会提前泡好一杯茶，在窗前等待那个时刻的到来。有时她会对我这个方向微笑，虽然我知道那笑容不是给我的，但我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回以微笑。我们之间隔着两扇窗、一条街道和无数流动的空气分子，却在这无声的对望中建立起某种奇妙的联系。

　　深秋的一个下午，我鼓起勇气写了一封信。信很短，只有几行字:"每天黄昏，我都在窗边看着你看书的样子。你的专注让我想起小时候在图书馆度过的那些安静时光。如果可以，明天下午五点，我想在街角的咖啡馆等你。"

我把信折好，却迟迟不敢送出去。我害怕打破这种默契的平衡，害怕那扇窗后会露出厌恶的表情。最后，我把信夹在一本旧书里，就像把秘密藏进时间的褶皱中。

第二天，我比往常更早地坐在窗前。五点整，对面的窗帘拉开了，但出现的不是她，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他粗鲁地推开窗户，点燃一支烟，烟雾很快模糊了窗玻璃。我的心沉了下去，像是有人突然关掉了全世界的灯。

后来我才知道，她搬走了。那套房子租给了新住户。我的窗前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只是这一次，寂静中多了一丝说不清的失落。

　　现在，我依然保持着黄昏时分坐在窗边的习惯。有时我会想，她会不会也在某个我不知道的窗口，保持着同样的习惯?也许在某个平行时空里，我们正在对望，隔着永远无法跨越的距离，却又近在咫尺。

这世上有太多这样的对望。地铁里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书店里同时伸手拿同一本书的顾客，公园长椅上并肩坐着却从不交谈的老人.…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与这个世界进行着无声的对话。

而我的那封信，至今仍躺在书页之间。有时候我会想，或许这样更好。有些感情，本就适合停留在对望的距离，像两盏相隔的灯，彼此照亮，却永不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