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来夏威夷之前，我对原住民的想象主要停留在电影片段里：出海打鱼的赤膊男人和扭动草裙舞的女人组成敬畏自然的部落。夏威夷原住民属于波利尼西亚人（Polynesian），是太平洋上三大族群*之一。迪士尼动画《Moana》对波利尼西亚人驾船远航寻找岛屿安居的描写，让人对他们的传统生活充满好奇。<br><br>* 另外两个族群是密克罗尼西亚（Micronesian）和美拉尼西亚（Melanesian）。</p> <p class="ql-block">在瓦胡岛西北角的威美亚山谷（Waimea Valley），生活着一个与现代接轨的波利尼西亚部落。说是部落，其实更像家族运营的公司，其主旨是向外界传播波利尼西亚文化。这个地方在夏威夷知名度较低，因为瓦胡岛上有个名气更大的波利尼西亚文化中心。实际上大部分游客不知道，那个所谓文化中心由摩门教徒运营，为他们在此建立的摩门教大学学生提供实习岗位，并训练传教能力，仅顺带雇佣了些许原住民。</p> <p class="ql-block">威美亚山谷仿佛是一座活着的历史，山谷对面是原住民祖先埋骨之地与博物馆。谷中高耸的榕树垂下气根，编织成藤蔓长廊。若能沿溪流边的石板路走向山谷尽头，还能看到坠入碧潭的瀑布。可惜我两次造访都因时间太晚未能进谷探索，从火奴鲁鲁驱车过来需近两小时。</p> <p class="ql-block">大部分游客探访原住民部落都想参加传统的lūʻau，即吃吃喝喝欣赏歌舞的宴会。这里的原住民极力展示传统文化：男性赤裸上身，古铜色皮肤覆满海浪纹身；女性以染色布裹身，头戴番花（又叫鸡蛋花）。当然他们也有现代化的一面，比如用屋顶太阳能板收割阳光馈赠。</p> <p class="ql-block">木棚外的空地上，一对原住民男女正向游客展示如何用削尖的木棍处理芋头。这种块茎植物算是上天赐予夏威夷的礼物，亦是当地主食之一。</p> 与香蕉不同，芭蕉又硬又涩，但在夏威夷人眼中却是实用之物。芭蕉叶可制作各种日常用品，未熟芭蕉因纤维强韧，被原住民当作餐具替代品。 既然是原住民生活体验，自然少不了尤克里里和草裙舞。草裙舞并非单纯展示女性身姿，而是用肢体吟诵史诗。舞者赤足踏着节拍，双手如浪起伏，演绎着波利尼西亚先祖在太平洋迁徙的故事。 游客最爱围观原住民烹饪过程：壮汉用燧石生火，将鱼、猪肉和芋头裹入芭蕉叶。火山石蒸腾的热气令食物在慢煨中浸染烟熏香，这正是lūʻau的精髓。 当然这种原始烹饪无法通过卫生部门检查，因此只能示范用芭蕉叶当餐盘、芭蕉作餐具。芋泥与肉脂交融的滋味，游客唯有自行想象。 晚宴前的压轴表演是原住民青年徒手攀爬数十米高的椰树。青年脚踝系绳辅助平衡，如猿猴般轻盈跃动，转瞬即至树顶。想象中的砍刀一挥，椰子本该接连坠落。当然这又不符合职业安全标准，不过谁让人家是原住民呢。 终于迎来最期待的时刻：大棚里摆满后厨按食品安全标准制作的夏威夷烤猪肉配米饭。我们咀嚼佳肴，啜饮美酒，静候波利尼西亚文化表演。主持人开场逐一介绍参演族群：新西兰毛利人、萨摩亚战士、汤加鼓手、大溪地花裙舞者......“我们像散落天际的星辰，今夜重聚成星座。” 当毛利舞者怒目吐舌，以掌击腿发出雷霆战吼（haka）时，空气骤然紧绷。跺地声震得酒杯轻颤，他们吟诵着先祖开拓者的名字，眼白在火光中翻涌如怒涛。这战舞本为威慑对手、鼓舞同伴，此刻却化作对访客的至高礼敬。 夏威夷舞者摇曳如海葵，萨摩亚战士棍棒相击迸出火星，汤加人用竹筒叩击大地模拟惊雷，大溪地姑娘高速抖胯令草裙旋成金色飓风。恍惚间似见千年前独木舟连缀成舰队，载着同源民族巡航太平洋。 谢幕时，来自同一家族（'Ohana）的舞者们并肩而立。虽服饰各异，却共享南岛肤色与语言，彼此以表亲相称。纵使浩瀚大洋分隔波利尼西亚人，重逢时仍亲如一家。 酒足饭饱之际，已到离场时分。整晚表演令人不禁感慨：波利尼西亚人未经工业革命，未发明飞机火箭，在近代前甚至没有文字，但其文化核心中对自然的敬畏、对血缘的珍视、对生命的欢歌，让这个民族古老的灵魂始终鲜活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