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2025年4月26日,表盘指针在周六清晨七点的刻度上轻颤。窗帘缝里漏进的天光泛着冷白,像被揉皱又展平的铝箔纸,在床头柜上投下细碎的棱光。我盯着天花板发了三秒呆,突然被隔壁房间的碰撞声惊得弹起——是祎在翻找美术课要用的樱花牌水彩笔,金属笔盒磕在木质抽屉沿上,发出脆生生的“咣当”响。</p> <p class="ql-block"><b>上午:齿轮开始咬合的晨光</b></p><p class="ql-block">七点十五分,厨房水壶“咕嘟咕嘟”冒起白雾时,灏正把数学练习册往帆布包里塞,书包拉链卡住了半本《口算题卡》,他扯得急了,书角卷成委屈的波浪形。我忽然听见阳台传来“啊呀”一声——晾衣绳上的校服被风吹到了晾衣架外沿,灏光着脚踩在飘窗台上,半个身子探出去够那截晃悠悠的衣袖。“下来!”我含着牙膏泡沫大喊,声音混着嗡嗡的共鸣,像含着一块没化的奶糖。</p><p class="ql-block">七点三十分,小区停车场的弯道上,我已启动了汽车。祎坐在后座啃着三明治,芝士酱蹭到了衣服领口,她举着湿巾纸扭头找镜子,书包带勾住了手刹拉杆。“妈妈,转向灯!”灏突然指着仪表盘惊呼,我这才发现右转向灯还在“滴答滴答”地眨着眼,而我们已经笔直开出了小区大门。</p><p class="ql-block">英语培训机构的玻璃门在八点整准时弹开,祎的马尾辫扫过我手背时,带着晨间洗发水的柠檬香。我转身要送灏去隔壁写字楼的数学班,瞥见电梯间的镜面里,自己卫衣拉链歪着,左肩上还沾着一片面包屑。</p> <p class="ql-block">午间:硬币立在指尖的平衡术</p><p class="ql-block">十一点二十分,接灏放学的路上,车载广播正在播交通路况。“民族大道因事故拥堵,请绕行......”话音未落,后视镜里突然窜出一辆外卖电动车,我猛打方向盘,书包里的保温杯“咣当”砸在膝盖上。灏被急刹晃得往前栽,额头磕在座椅靠背上,发出闷闷的“咚”声。</p><p class="ql-block">“没事吧?”我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他却盯着我的头发笑起来:“妈妈,你有根白头发翘起来了。”我在等红灯的间隙,对着遮阳板镜子去拔那根倔强的白发。</p><p class="ql-block">厨房燃气灶的蓝光跳起时,我正把淘好的米倒进电饭煲。冰箱里只剩两棵蔫蔫的青菜和半盒豆腐,油锅刚热,窗外突然飘来隔壁单元的红烧肉香。祎踮脚去够橱柜上层的餐盘,瓷盘摞得太高,最上面那只滑下来,我伸手去接,油星子溅在手腕上,烫出几颗小红点。</p><p class="ql-block">“妈妈的手开花了。”灏举着筷子指着我的手腕,语气里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我低头看着那几点红,忽然想起今早出门前忘记涂的护手霜,它们还安静地躺在洗手台边,像被遗落在站台的旅客。</p> <p class="ql-block">下午:困意织就的行车摇椅</p><p class="ql-block"> 午后两点的阳光晒得人骨头发软,灏的英语课在写字楼十九层,电梯上升时,我靠着后壁打了个短盹。梦见自己在一条永远走不到头的走廊里奔跑,两边的教室门次第打开,每个门框里都映出自己气喘吁吁的脸。直到灏扯了扯我的衣角,才惊觉电梯已到楼层,金属门开合的冷光里,我看见自己眼下的青黑又深了几分。</p><p class="ql-block">送娃的路上,我的上下眼皮早成了一对纠缠不清的恋人,黏腻得几乎要焊在一起。眼球像泡在酸涩的柠檬汁里,每眨一下都带着砂纸磨过的钝痛,方向盘在掌心滑得像条泥鳅,车子左摇右摆,在车道线上画出歪歪扭扭的“S”型,活像被风吹偏的纸船。</p><p class="ql-block">努力掐了把大腿,指甲陷进肉里的刺痛却只换来三秒清醒。等红灯时,发动机的怠速声渐渐拧成一团棉絮,堵住耳道。恍惚间看见绿灯亮起的光斑在挡风玻璃上跳,脚却像绑了沙袋般沉,直到后方车辆的喇叭声如惊雷劈来,整个人猛地弹回座位。</p><p class="ql-block"> 惊出的冷汗浸透了后背,手心却在方向盘上烙出两片潮湿的印子。重新启动时,轮胎擦过路面发出细碎的声响,像谁在耳边撒了把玻璃珠,此刻的清醒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午后的暖风灌进车窗,卷着娃东倒西歪的睡姿,把午后的困意一寸寸揉碎在后视镜里的暮色中。</p> <p class="ql-block"><b>黄昏:糖纸包裹的星光</b></p><p class="ql-block">六点二十八分,最后一堂美术课下课铃响起时,西天的云霞正熔成橘红色的糖浆。灏抱着画框跑出来,画布上是歪歪扭扭的向日葵,花瓣边缘涂着不均匀的明黄,像被啃过的饼干边。“妈妈,这朵最大的是你。”他指着花盘中心的深棕圆圈,那里堆着厚厚的颜料,像一团烧不尽的小火苗。</p><p class="ql-block">回程的车上,后排传来细碎的交谈声。祎在给灏讲美术课上老师说的“莫奈的睡莲”,灏似懂非懂地问“睡莲是不是会睡觉的莲花”,我听着他们的对话,困意突然变得轻飘飘的,像车窗外掠过的法国梧桐叶。路过便利店时,我鬼使神差地拐了进去,买了三支草莓味的冰淇淋。</p><p class="ql-block">“哇!”当冰凉的甜意触到舌尖时,两个孩子的眼睛亮起来。祎的冰淇淋化得快,奶油顺着蛋筒流到指尖,她舔着手指笑,鼻尖上还沾着一点红。灏把冰淇淋举得高高的,像举着一枚小小的太阳。</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七点零五分,小区里的路灯次第亮起。我停好车,回头看后座,两个孩子已经靠着睡着了,嘴角还沾着冰淇淋的痕迹。车窗外的风裹着晚樱的香气掠过,我坐在驾驶座上,听着他们均匀的呼吸声,忽然觉得这被调休切割的周六,竟也在疲惫的褶皱里,藏着几分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