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王德福/文</p><p class="ql-block"> 滨江路的苦楝树开花了。淡紫色的碎瓣簌簌落在新铺的健身步道上,像谁撒了把褪色的碎绸。 </p><p class="ql-block"> 滨江路上建身步道旁,两年前修步道时种有二十来棵苦楝树。在这暮春四月,满树盛开出淡紫色的簇簇花团,层层叠叠,飘散着淡淡的郁香。 </p><p class="ql-block"> 铜元局 厂区在上世纪九十年代被房地产商征地开发后,很多树木被砍伐,换成了幢幢高楼、洋房别墅。苦楝树在我们记忆中也随之消失。现在因重庆市政进行美丽两江四岸建设,将长江两岸坡地建成休闲公园及健身步道,栽种了大量树木花草,苦楝树才又回到了我们的视野。</p> <p class="ql-block"> “小雨轻风落楝花,细红如雪点平沙”。这是王安石在《钟山晚步》中描绘苦楝花开时的美景。苦楝花如雪点般细碎,紫色花瓣簇簇拥拥,馥郁的香气随风飘荡,这是苦楝树最绚烂的时刻。 </p><p class="ql-block"> 站在树下,我猜想着它的年轮,掌心贴在粗粝的树皮,恍惚摸到了几十年前老瓦房的那截用苦楝木做成的门栓。儿时的记忆、淡淡的忧伤、父母双亲、姐姐弟弟、邻居玩伴,音容笑貌在岁月里沉淀多年后,又浮现在眼前。 </p><p class="ql-block"> 那时母亲总在苦楝树下晾晒我们的青布衫。暮春的日光透过羽状复叶,在她肩头筛出碎金似的光斑。父亲採来苦楝果,剥去果皮,去掉果核,留下果肉,搓成一个个小丸。为了让我们吞服时不感觉到苦,他用咸菜叶将苦楝果肉包上,让我和小弟吞下,用来驱除腹中蛔虫。</p><p class="ql-block"> 小弟有时也会爬上枝头,摘下楝果当子弹砸着玩,楝果子噼里啪啦砸在瓦檐,惊飞一窝落巢麻雀。 </p><p class="ql-block"> 秋天苦楝果实金黄,形如桂圆,三三两两,成串成簇,宛如被岁月遗忘的珍珠,压弯了树枝,煞是好看。 </p><p class="ql-block"> 偶有河风吹来,苦楝花象紫云般的花雾会漫过矮墙,将邻家小妹正在梳妆的头发也染成淡紫。那走街串巷的“楠竹挖耳勾勾针、毛线签子铜顶针”的挎篮小贩在满地落花中高声叫卖。如今挎篮小贩早绝了踪迹,当年扎羊角辫的姑娘,如今也早已青丝不再。</p> <p class="ql-block"> 苦楝树干上有时会渗出细密的汁液,凝成琥珀色圆点,好似沧桑的旧友,年年在江风里翻捡泛黄的往事。市政新栽的香樟、樱花、列队站在不远处。樱花满树争艳,香樟叶绿芳香,唯有苦楝树固执地开着旧时的碎米小花,把陈年往事酿成稠郁的闷香,熏得人眼眶发潮。 </p><p class="ql-block"> 江水裹着零落的花瓣往东流,那水纹里恍惚还叠映着母亲晾衣的青布衫,父亲清瘦的背脊,弟弟攀树时扬起的衣角。河对岸万家灯火渐次亮起,而我这边的树影愈发幽深——原来有些别离,要等年轮爬上眼尾,等江水漫过眉梢,才能品出其中况味。 </p><p class="ql-block"> 花瓣纷纷坠落时,我仿佛听见树下传来绵长的叹息。不知是江风穿枝的呜咽,还是那些蛰伏的岁月在年轮深处轻轻翻身。</p> <p class="ql-block">(作者:王德福,曾任大型央企中层干部,南岸区作家协会会员,挚爱音乐及文学写作,曾为本市某房地产(集团)公司司歌撰词谱曲,常在国内网络文学平台上发表作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责编:可之绍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