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绿江断桥

许旃玮（发哥）

文字：许旃玮

美号：67379767

美图：网络

站在丹东江畔，远远望去，那座断裂的钢铁骨架横亘在江面上，像一道凝固的闪电，又像一首戛然而止的诗。这便是鸭绿江断桥，一座永远停留在历史某一刻的桥梁。

初春的鸭绿江还带着几分寒意，江水泛着青灰色，缓缓流淌。断桥从中国一侧延伸出去，在江心处戛然而止，仿佛被一把无形的巨斧劈断。走近细看，桥墩上的钢铁早已锈蚀，呈现出暗红色，像凝固的血迹。桥面上残留的铁轨扭曲变形，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这座桥建于1911年，曾是连接中朝两国的重要通道。1950年那个寒冷的冬天，美军飞机投下的炸弹将它拦腰截断。从此，它就成了一个凝固的历史符号，永远停在了那一刻。

我沿着桥面缓步前行，脚下的钢板发出沉闷的声响。江风裹挟着水汽扑面而来，带着几分腥甜。栏杆上的铁锈簌簌落下，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走到断口处，我停下脚步。断裂处的钢铁狰狞地扭曲着，像一只伸向对岸却永远够不着的手。

　　对岸的新义州清晰可见，新建的大桥上车来车往。而这边，断桥静默地伫立着，像一位饱经沧桑的老者，用沉默讲述着往事。桥下的江水日夜流淌，冲刷着桥墩，却永远洗不去那段记忆。

几位老人坐在桥头晒太阳，他们中有的是当年的志愿军老兵。皱纹里藏着故事，眼神中沉淀着岁月。一位戴着旧军帽的老人告诉我，他当年就是从这里跨过鸭绿江的。"那时候桥还没断，"他说，“我们唱着歌就过去了，谁也没想到这一走就是……"老人的声音低了下去，目光投向对岸。

　　江面上偶尔有游船驶过，游客们举着相机拍摄断桥。快门声此起彼伏，却照不进那段尘封的历史。导游机械地重复着解说词，数字、年份、吨位，像一串串没有温度的符号。而真正的历史，是那些永远留在异国的年轻生命，是母亲们哭干的眼泪，是无数个不眠之夜。

黄昏时分，夕阳将断桥染成金色。断裂的钢梁在晚霞中勾勒出锋利的剪影，像一把出鞘的剑。江面泛起粼粼波光，仿佛撒了一地的碎金。这一刻，断桥美得惊心动魄，美得令人心碎。

夜幕降临，桥上的彩灯亮起。红蓝两色的灯光在江面上摇曳，倒影被水流扯碎又重组。对岸的灯火也次第点亮，却显得那么遥远。站在桥中央，能同时看见两岸的灯光，却永远走不到对岸。这种咫尺天涯的感觉，或许就是这座桥最深刻的隐喻。

夜深了，游人渐渐散去。断桥重归寂静，只有江水拍打桥墩的声音，像一声声叹息。钢铁的骨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倔强地指向对岸。七十多年过去，它依然保持着被炸毁时的姿态，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了。

　　离开时，我回头望去。断桥静静地横卧在江面上，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又像一座无言的纪念碑。它不属于过去，也不属于现在，它只是凝固在那里，提醒着人们记住一些不该忘记的事。

江水依旧流淌，带走落叶和尘埃，却带不走那段记忆。断桥会继续伫立下去，直到钢铁化为尘土，直到记忆变成传说。而此刻，它就在那里，在春寒料峭的鸭绿江上，在历史与现实的交界处，沉默如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