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小说)

雪狐

<p class="ql-block"> 文:雪狐</p><p class="ql-block"> 图:来自百度</p> <p class="ql-block"> 醒(小说)</p><p class="ql-block"> 雪 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苏欣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早春的风吹得她打了一个寒颤,在似有若无的细雨中广场上的广场舞跳得五花八门,一些音乐爱好者沉浸在自己的歌声中,享受着付费卡拉OK的乐趣,不用考虑周围人的听觉,唱的唱,喊的喊,鬼哭狼嚎般也感觉良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浮躁聒噪而又充实的生活风情。</p><p class="ql-block"> 桃花瓣上沉淀着不少的雨水,树枝上那些新发的嫩芽叶上挂着了晶莹的雨珠,如同苏欣脸上不经意间滑落的泪水。</p> <p class="ql-block">  电影院里座无虚席,《哪吒之魔童闹海》里的哪吒正在和敖丙共闯封神世界。一句“我命有我不由天”把观众带入了哪吒的命运中,谁都想扭转命运,做自己的英雄。在闪烁的灯光下,苏欣无意中看到了前两排一个熟悉的背影,是她的丈夫陈伟光,凭苏欣对老公关注的程度,哪怕她老公烧成灰烬,她也能从灰烬中辨认出自己的丈夫。那个和她老公挨着脑袋耳鬓厮磨的又是谁?苏欣想看清楚,又怕看清楚。扭头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闺蜜雅晴,发现闺蜜正在全神贯注地盯着银幕,苏欣感到一丝庆幸。</p><p class="ql-block"> 电影的后续情节苏欣一无所知,她只感到眼前一片漆黑,仿佛她的世界正摇摇欲坠。终于等到电影结束,苏欣的双脚沉重如铅,内心混乱如麻。她睁大眼睛望着前方,旁边的雅晴察觉到了她的异样。随着苏欣的目光,雅晴也注意到了一位女士挽着陈伟光的手臂,正走在前面。当他们转弯的那一瞬间,她们目睹了陈伟光的侃侃而谈,那女子的笑靥如花。</p><p class="ql-block"> 苏欣木然地走着,眼泪顺着双颊滚滚流淌。晓晴问:“那女的是谁?”“他们科室的一个医生,叫林曼。”苏欣回答。“多久了?”雅晴又问,“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苏欣低啜着说。</p> <p class="ql-block">  苏欣不想回家,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在公园的长椅上,她感觉到了夜的漫长。雅晴默默地陪着,觉得语言很是多余。</p><p class="ql-block"> 常言道,男子四十如花绽放,此言不虚。陈伟光,市人民医院外科主任,被誉为外科界的翘楚,专业技术精湛,身高一米七八,风度潇洒儒雅,谈吐风趣幽默,确实吸引了不少的异性。若无意外,他这个月就会成为医院业务副院长。许多人羡慕苏欣夫妇恩爱,儿子聪明伶俐,家庭幸福美满。然而,谁又知道,生活华丽的旗袍之下早已爬满了虱子。</p><p class="ql-block"> 苏欣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向雅晴道别,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了回家的路上。她的儿子正在读高一,由于学习压力大,选择了在学校寄宿。宽敞的四室两厅里,只有她一人。那个出轨的男人尚未归来。电话里他告知她医院有一台紧急手术,如果手术结束得太晚,他就会在医院的值班室过夜。苏欣心里清楚,今晚他所谓的手术室其实是某家酒店的房间,那里还有好大的一张床。</p><p class="ql-block"> 苏欣沉默不语,内心五味杂陈。作为一名儿科医生,她的丈夫总是说她近乎洁癖的讲究,家里的每个角落都保持着整洁与干净。她喜欢坐在自己那窗明几净的家中,阅读、品茶、喝咖啡或追剧,沉浸在生活中的岁月静好 。</p><p class="ql-block"> 苏欣冲进主卧室本想把床上的用品全部扯下丢了,换上新的。她的手指深深陷进暗红色天鹅绒被面,金线刺绣的并蒂莲在她掌纹里扭曲变形。一想到她丈夫身上会沾着另一个女人的体味,然后钻进属于他们的被窝,心里就有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苏欣觉得出轨的男人如同沾满了大便的人民币,丢了可惜,拿着恶心。是丢是捡,在苏欣看来,一是要看那票子的面值,是10元的还是100元的。二是要看失主的经济状况,若是不差钱何必恶心自己?陈伟光无疑是一张面值100元的人民币,当然还不是欧元或美元。苏欣呢?儿科主治大夫,温文尔雅,美丽大方,如果不是年已四十,倒也不必在乎那一张沾满了大便的人民币。可是可是,她爱他,从进医学院见到陈伟光的第一天起就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他们一见钟情,而且他们还有一个聪明好学的儿子。然而,中年的优雅抵不住青春的热情,40岁和28岁相差了一个年轮,清风拂面难敌烈焰红唇。</p><p class="ql-block"> 苏欣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崭新的床上用品铺在客房里,躺下。</p> <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下班后,陈伟光按时回家,容光焕发。苏欣不禁腹诽:中年人谈恋爱,还真像老房子着火,没得救了。</p><p class="ql-block"> 夫妻俩如往常一样共进晚餐,席间陈伟光还殷勤地给苏欣夹了两次菜,苏欣懒得去细想陈伟光的心理状态。但是她知道现在是他晋升的关键时刻,他必须立稳夫妻恩爱家庭和睦的人设。苏欣也不想和他吵闹,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办。</p><p class="ql-block"> 苏欣说她夜间有点失眠,怕起夜影响陈伟光,一个人睡客房。陈伟光没有多想,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p><p class="ql-block"> 霓虹灯球在包厢里旋转,斑驳的光影甩在每个人脸上。林曼握着麦克风,嗓音甜腻地唱着《广岛之恋》,高跟鞋尖随着节奏轻轻点地。她身旁的刘副市长松了松领带,手指在玻璃杯沿上无意识地摩挲,冰块早已融化,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滑下来,洇湿了桌布。 </p><p class="ql-block"> “刘市长,合唱一首!”陈伟光笑着递来另一支麦克风,眼神在林曼和他之间暧昧地扫了扫。刘市长笑着摆手,却还是被推搡着挺着肚子站了起来。 </p><p class="ql-block"> 林曼贴过来,香水混着酒精的气息钻进他的呼吸。“别想工作啦。”她指尖划过他的手腕,指甲上镶着细碎的钻,在灯光下像某种危险的信号。刘市长喉结动了动,接过麦克风,歌声飘扬在包厢里。</p><p class="ql-block"> 屏幕上《因为爱情》的MV正播到白发苍苍的夫妻相视而笑,而他突然想起早上出门前,苏欣沉默地替他整理衣领时指尖的凉意。 </p> <p class="ql-block">  今晚的林曼已不属于他,关键时刻,他不得不忍痛割舍。罂粟虽美,却含有剧毒,吸食时很爽,却极易成瘾。回到家里,苏欣早已睡下,推了一下客房的门,居然是反锁了的。客厅的茶几上,赫然放着两张过时的电影票。陈伟光一惊,差点滑落手中的茶杯。</p><p class="ql-block"> 陈伟光踱步至客厅的窗边,凝望着窗外的夜色。小区异常宁静,.微风吹过,落英缤纷,地面上铺满了凋零的花瓣,打破了夜的寂静。他回忆起与苏欣共度的时光,那些甜蜜的时刻仿佛如昨。他们的爱情也曾像窗外的月光一样纯净无瑕,现在却因他的不忠而蒙上了阴影。</p><p class="ql-block"> 陈伟光知道,他不可能不要家庭,他甚至认为他还是爱苏欣的。林曼虽然年轻漂亮热情似火,唤回了他正在减弱的床上的战斗力,让他焕发了第二个春天,但他深知林曼不是他的良配,他们可以携手并进,逢场作戏,各取所需,但是他们不能做真正的夫妻,因为他们太相似了。只有苏欣才是他稳定的后方,是他宁静的港湾。可是凭苏欣外柔内刚的个性,她愿意原谅自己吗?</p><p class="ql-block"> 想到这里,他转身走向客房,轻轻地敲了敲门。门内传来苏欣略显疲惫的声音:“谁啊?” “是我,伟光。”他轻声回答。 门内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开锁的声音。陈伟光推开门,看见苏欣正躺在床上,脸上带着一丝疏离。他走到床边坐下,想握住苏欣的手,苏欣下意识地把手缩回。“欣儿,我知道错了。我愿意用余生来弥补我的过错,只求你能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陈伟光的声音充满了真诚和悔意。苏欣看着他的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我们都需要冷静一段时间。你去睡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声音虽然平静,但其中的决绝却不容置疑。陈伟光默默地退出了房间。</p> <p class="ql-block">  医院里科室的同事在议论,说外科主任陈伟光晋升副院长势在必得,外科医生林曼很可能接手外科主任的位置,成为医院里最年轻的科室主任。一女同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苏欣说,陈主任和林医生珠联璧合,做手术搞公关接待领导都能做到配合默契。苏欣用洗手液摩擦着手指,仿佛同事在叙述着一件与她毫无关联的事情。</p><p class="ql-block"> 桃花已飘落,日子慢慢过。陈伟光的晋升之路很顺利,很快市里就下文任命陈伟光为市人民医院副院长,主抓业务。陈伟光也凭一己之力为林曼谋得了外科副主任的职位。感情事业双丰收,还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p><p class="ql-block"> 医院里的柚子花开得异常灿烂,那浓郁的香味沁人心脾。陈伟光在家的日子越来越少。苏欣原本打算等陈伟光晋升的事情尘埃落定后和他好好谈谈,终究是共同生活了16年的家,她是真的不想说散就散。尽管心里还膈应得慌。</p><p class="ql-block"> 华天酒店的大床上,陈伟光和林曼又在进行情欲性欲和私欲的激烈交流,酣畅淋漓后,林曼在陈伟光的胸肌上用口红画上了一朵一朵的桃花。陈伟光拿过她手中的口红说:“小妖精,你在刘市长身上也画过花吗?”林曼嘟囔着嘴撒娇地说:“画了,怎么样?是我要感谢你的推荐,还是你要感谢我的枕边风?”“我们之间就不要言谢了吧。”陈伟光用嘴封住了林曼的嘴。又是一阵缠绵后,陈伟光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我们以后还是少这样吧,影响不好,你升正主任的事再等等。”然后又意味深长地说:“如果我是院长就好办了。”“王八蛋。”林曼噘着嘴骂了一句,陈伟光用右手的食指刮了一下林曼的鼻子,说了一句“调皮,”走了。</p> <p class="ql-block">  回到家,苏欣还在看电视,见陈伟光回来,她关了电视。说:“我们离婚吧。”陈伟光有点烦躁,这么些天,苏欣不吵不闹,他以为他是懂他的,没有想到她居然提出离婚。陈伟光说:“为什么?”苏欣说:“我只想过实实在在平平淡淡的生活。”陈伟光突然把领带扯脱往沙发上一丢,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为了孩子。你难道就不能理解理解?外面的红花绿叶都是过江之鲫,你和孩子才是我的归宿。”苏欣忍不住笑了,说:“把出轨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看来陈院长的水平是越来越高了,当一个医院副院长还真是有点屈才。我跟不上你五花八门的步伐,也看不上你肮脏的手段。离婚,儿子、房子归我,存款三十万留十万给儿子二十万归你,你可以暂时不离家,等儿子高考后再告知儿子。”“那你为什么不等儿子高考了才提出离婚的问题?”陈伟光问。“不想勉强自己,也不想勉强你。”苏欣回答。</p><p class="ql-block"> 民政局门口的柳树迎风飘摆,陈伟光签字时水笔尖戳破了纸张,他腕间的百达翡丽闪着冷光。苏欣无心欣赏,她白色衬衣外是一件米奇色的风衣,仍然是化着她平时的淡妆,只是口红换成了斩男色。自看《哪吒》后,直到离婚签字那天晚上,她第一次睡了一个囫囵觉。</p> <p class="ql-block">  初夏的风在肆意地吹着,医院里的柚子花很快凋零。手机里的新闻惊闪了苏欣的眼睛,分管文教卫的刘副市长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省纪委监委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又过了一段时间,传出刘副市长和多名女性有染,患上了艾滋病。</p><p class="ql-block"> 在木槿花摇曳的夏天,林曼辞职,不知所踪。转眼间,我花开后百花杀,满城尽带黄金甲。陈伟光已被纪委喊去喝茶。苏欣在整理房间时发现了陈伟光枕头下面压着一个银色药盒,那里面有印有“Truvada”字样的蓝色药片——那是HIV暴露前预防用药。“畜生。”苏欣大骂一声。</p><p class="ql-block"> 苏欣的睫毛在灯光下颤动,消毒水的气味渗入鼻腔。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的等待,她盯着检验科送来的HIV报告,露台突然炸响了惊雷,苏欣在闪电划破天际的刹那看清了化验单上的字迹:阴性。走廊尽头传来急救床轮的滚动声,像是碾过她支离破碎的婚姻,又像是启动她未来的人生。</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