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湖州月河的水,傍着青石板静静流淌千年,岁月揉碎的故事,恰似被岁月沉淀,化为河岸边砖墙上斑驳的苔痕,这里就是古时白萍洲。</p> <p class="ql-block">白蘋古址牌坊</p> <p class="ql-block">采蘋桥</p> <p class="ql-block">五亭浮雕</p><p class="ql-block">白蘋花馆主人的名字,便如这苔痕般,在历史的褶皱里若隐若现——有人说他该是吴云,字宗梓,可翻开泛黄的典籍,却寻不见半句确凿的注脚;有人说他曾伴袁世凯左右,在政事漩涡中挥毫弄墨,可当洪宪帝制的烟云散后,他却像一片被风吹散的白蘋,悄然落回了湖州的水泽深处。</p><p class="ql-block">他的身世,恰似一帧被雨水洇湿的古画,线条氤氲难辨。而唯有那些凝着釉光的瓷器,默默诉说着真相。其瓷胎细如湖丝,白若雪肪,当轻轻掂在手里,恍若托着半块凝脂。</p><p class="ql-block">早年,他与烧制袁世凯的“居仁堂”瓷器名家郭葆昌相交莫逆,对“江西瓷业公司”烧制的器物更是情有独钟。这家公司在清末民初时期,堪称最负盛名的官窑衣钵传承者。于此处定制瓷器之人,若非富可敌国的豪绅巨贾,便是出身显贵的世家贵胄,又或是身怀超凡技艺的风雅贤士。</p> <p class="ql-block">郭葆昌是北平四大藏家,为袁世凯制官窑瓷器,也为国保护中秋贴伯远帖。</p> <p class="ql-block">居仁堂制•胭脂红玉壶春赏瓶</p><p class="ql-block">而他的落款,总透着几分孤高狷介:“白蘋花馆主人”“白蘋花馆监造”,恰似要将自己的真实名姓,永远隐匿于这四字雅号之后,仅留下满纸如缕烟霞,供世人揣测遐想。</p> <p class="ql-block">然而,时代的浪潮不会停下脚步,在岁月的悄然流转间,他的瓷绘世界也开始发生着微妙的变化。随着时光流转,时代的风云变幻似乎也悄然在他的瓷绘世界里留下痕迹。不知何时起,他的瓷上盛开出满枝墨梅。”那梅枝铁骨虬枝,仿若从冻土里奋力挣扎钻出,花瓣却薄若蝉翼。有的被风雪压得低垂,有的却倔强地仰着花蕊。</p><p class="ql-block">最是那墨色的层次动人心弦——以深墨勾勒枝干,尽显苍劲之态;用淡墨晕染花瓣,宛如轻烟笼罩;花蕊之处,略点浓墨,恰似梅花凝着未曾消融的霜华,冷艳而绝美。有一只梅纹茶碗,碗心题着‘冷香休向人间卖,留与孤鸿照影看’。其字迹草而有味,似疾风骤雨般肆意挥洒,最后一笔拖得老长,于釉面上留下一道浅痕,仿若他愤懑之际划破指尖所留的血痕,透着几分决然与孤寂。</p><p class="ql-block">这是典型的“墨彩梅花”,可每一朵梅花的姿态里,都藏着说不出的孤愤——他画的哪里是梅,分明是自己在时代洪流里的倒影。</p> <p class="ql-block">他以墨彩梅花寄寓自我,而在瓷器的方寸之间,还有另一番天地同样耐人寻味,那便是他别具一格的闲章。他的闲章更是一绝。矾红盖在瓷胎上,红得像落霞,又像陈年的朱砂。有一枚随形章,写着“细嚼梅花读汉书”,还有一方形章,刻着“家在江南黄葉村” 等,湖州人都知道,白蘋洲是白居易当年赋诗的地方,是浸透了吴侬软语的温柔乡,他以“客”自居,却又将根深深扎进这片土地,矛盾与眷恋,都在这些小小的印章里。这些闲章,不仅是他艺术表达的一部分,更像是他内心对湖州这片土地复杂情感的映射。</p> <p class="ql-block">细嚼梅花读汉书</p> <p class="ql-block">家在江南黄葉村</p><p class="ql-block">莲花庄的废墟是他常去的地方。清末的莲花庄早已不是赵孟頫笔下“水光潋滟晴方好”的模样,只剩断碑卧在荒草中,池子里的荷花也稀稀落落,唯有水边的白蘋,仍在春风里轻轻摇曳。他却据此画了一套茶具,仿佛能摸到历史的沧桑。</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最令人称奇的是他的茶器。大茶壶如莲蓬高悬,壶嘴弯曲如荷茎,倒茶时水流成线,恍若荷叶承露;小茶盏不过掌心大小,杯口微敞如玉兰初绽,水一冲,梅枝仿佛在茶汤里舒展,连茶香都染了几分梅的清冽。他这是把山水灵气、诗书画意,都融进茶汤里了。旁人感慨道,“喝的哪里是茶,分明是湖州的千年文脉。”</p><p class="ql-block">世人判断,他是个失意之人。从周旋于朝堂的幕僚,转身成为遁入江湖的隐士,他的人生轨迹恰似笔下的墨梅——于凛冽寒风中独自绽放,在孤独寂寥里坚守初心。然而,又有谁能断言,这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圆满?当袁世凯那如昙花一现的王朝凋零覆灭,他却于景德镇熊熊的窑火中寻得了永恒。他的瓷器,不屑进入世俗商铺,亦不用于换取银钱,只在文人雅士的雅集间悄然流转,于知己的手中传递温热。 </p><p class="ql-block">追溯至民国时期,彼时袁世凯派人在上海暗杀了湖州名门望族陈家的陈其美(1878年1月17日—1916年5月18日)字英士。侄子陈果夫、陈立夫皆是民国举足轻重的要员,势力庞大,难以轻易得罪。在这样的局势之下,白蘋花馆主人无奈选择了隐居,以避开这复杂危险的世事纷争,也由此,开启了他别样的人生篇章,为其艺术创作增添了几分隐匿与神秘的色彩。</p> <p class="ql-block">陈英士墓</p> <p class="ql-block">"蒋家天下陈家党"•陈果夫•陈立夫</p><p class="ql-block">如今的莲花庄早已重修,碧水风荷重现昔日盛景,可白蘋花馆主人的居所却早已无迹可寻。唯有旧瓷器,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墨梅依然娇艳,诗文依然鲜活,矾红印章依然鲜艳如初。当后人轻轻擦拭这些器物,指尖触到釉面上的笔痕,仿佛能触到他当年的体温——那是一个把自己活成传奇的人,在历史长河里留下的,最温柔的印记。</p> <p class="ql-block">或许,他的真名早已不重要。当人们说起湖州的瓷器,说起墨彩梅花,说起白蘋洲的故事,就会想起那个在窑火旁凝视瓷坯的身影,想起他笔下永不凋零的梅花,想起他留在世间的,满是茶香与墨韵的,未完待续的传奇。</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早年,笔者便钟情于古瓷。待到退休之后,有幸跟随寇丹老师研习茶文化,自此才将注意力专注于茶具之上。恰在此时,偶然遇到有人持有一把白蘋花馆主人款的一统茶壶和一个大碗,笔者一时拿不定主意。毕竟在当下市场,白蘋花馆主人的作品已然奇货可居。只是这件藏品,因长期使用,壶上信息量大,便于研究作者的习性,但上面的字画已略显陈旧。这陈旧,倒也有两面性。好的方面在于,器物表面布满了主人手印抚摸过而形成的包浆,承载着岁月与故事;不好之处便是,看上去确实显得有些老旧了。</p> <p class="ql-block">有幸跟随寇丹老师研习茶文化</p><p class="ql-block">一统茶壶</p> <p class="ql-block">诗文摘自:《花月痕》 -作者-【清】魏秀仁•字子安</p> <p class="ql-block">墨书:月白风清</p> <p class="ql-block">家在江南黄葉村(矾红章)</p><p class="ql-block">家在江南黄叶村。出自宋代苏轼的《书李世南所画秋景二首》</p><p class="ql-block">野水参差落涨痕,疏林欹倒出霜根。</p><p class="ql-block">扁舟一棹归何处?家在江南黄叶村。</p><p class="ql-block">人间斤斧日创夷,谁见龙蛇百尺姿。</p><p class="ql-block">不是溪山成独往,何人解作挂猿枝。</p> <p class="ql-block">诗文摘自:《花月痕》 -作者-【清】魏秀仁•字子安</p><p class="ql-block">第二十九回 - 《花月痕》 -[花月痕•诗词赏析]</p> <p class="ql-block">蹇驴曾访旧江村,野店山桥载酒樽。 </p><p class="ql-block"> 绝似神仙来玉宇,从无消息到朱门。 </p><p class="ql-block"> 盘根久炼诗为骨,写影终嫌笔有痕。 </p><p class="ql-block"> 莫向东风羡桃李,冰霜一样是天恩。 </p><p class="ql-block"> 孤山从古绝尘缘.瑶岛琼楼尽似年。 </p><p class="ql-block"> 照水只应看瘦影,凌波还欲拟飞仙。 </p><p class="ql-block"> 偶描粉黛终疑俗,学染胭脂亦可怜。 </p><p class="ql-block"> 林下美人窗外月,几人佳句借君传。</p> <p class="ql-block">丙辰冬仲上院於珠山为撮如宋兄光雅嘱正,时用客居昌振(印),并记(之邑)。丙辰年 。(1916年)</p> <p class="ql-block">驴儿漫行驴儿欢,蹄滑路崎将老夫跌倒,吾心宽宏不为你计较,但凭前途主人梦,体乏不宁择多不能动,你早些回程的好。</p><p class="ql-block">白蘋花馆写於珠山客斋</p> <p class="ql-block">细嚼梅花读汉书</p><p class="ql-block">笔者先把白蘋花馆主人与他所作的大号一统茶壶介绍一下。</p><p class="ql-block">清朝的小说《花月痕》,由魏子安(魏秀仁)所著。全书共五十二回。主要讲述韩荷生和韦疾珠与青楼女子杜采秋和刘秋痕的爱情故事。</p> <p class="ql-block">《花月痕》写一对才子韩荷生、韦痴珠与一对妓女杜采秋、刘秋痕间的恋爱故事。最后韩至封侯,采秋诰封一品夫人;韦则困顿不遇,亦不得秋痕为妻,二人落拓而死。</p> <p class="ql-block">《花月痕》的作者魏秀仁少有才名,自负风流文采,故借韦痴珠的形象寄寓牢骚,又借韩荷生的形象寄寓他的人生梦想。这种双线交错、彼此对照的故事结构,本来也可以写得比较有趣,但由于作者过度的自哀自怜,和过度地卖弄诗词文章的才华,却使得小说缺乏活泼的生气和流动的韵致。</p> <p class="ql-block">魏秀仁(1818—1873),清小说家。字伯肫,一字子安,又字子敦,号眠鹤主人、眠鹤道人、定香主人、咄咄道入、不悔道人、潜山、僧无思子等。侯官(今福建福州)人。自幼学习经史,二十八岁中举。在此之后,他接连三次参加进士考试,但均未能中第。此后任幕僚,客居川陕等地多年,于同治初年返回故乡福建,以教书度日,最后在贫病潦倒中去世。作有小说《花月痕》等。</p> <p class="ql-block">原文</p><p class="ql-block">《花月痕》</p><p class="ql-block">清 魏子安</p><p class="ql-block">花月痕自古多情空余恨,此处难觅有情天。</p><p class="ql-block">情到尽时转无情,无情更比多情累。</p><p class="ql-block">君为我谱无声曲,此去闻曲如闻君。</p><p class="ql-block">未到恨时难知愁,愁起心头不知恨。</p><p class="ql-block">听风方觉秋雨至,已忘共饮西窗时。</p><p class="ql-block">云起天边残阳血,一声傲笑一把泪。</p><p class="ql-block">把酒欢歌何时有,人笑我痴我偏痴。</p><p class="ql-block">莫道有酒终需醉,酒入愁肠愁更愁。</p> <p class="ql-block">译文</p><p class="ql-block">从古至今多人情的不免留下很多遗憾,这里看来也很难找到有情的人了。</p><p class="ql-block">等感情没有的时候就会转换成无情,可是无情比多情还要让人累的多。</p><p class="ql-block">为我谱写一首曲子吧,这次之后我听到这首歌也就像是见到你一样了。</p><p class="ql-block">哎,没有到恨的时候也很难感觉到离愁,可愁绪挤上心头的时候也就感觉不到恨意了。</p><p class="ql-block">听着外面吹打叶子的声音才知道已经下雨了,差点忘了那时在西窗共饮酒的情形了。</p><p class="ql-block">西边的云被夕阳染红的像血一样在天空,对天长笑一声,却让人不觉的留下了眼泪。</p><p class="ql-block">再在一起饮酒欢歌的日子什么时候还会有呢?人家都笑我痴情,但是我一点也不在意他们在说什么。</p><p class="ql-block">有酒的时候都是喝的酩酊大醉用来借酒浇愁,哎,可怎奈,酒并没有让我好过些,相反我更比往常要悲伤的多。</p><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p><p class="ql-block">2 0 2 5 年4月2 1日</p><p class="ql-block">丁卯夏四月上院於珠山客斋,白蘋花馆主人时(年)六十并记(邑)(丁卯年,1927年。)</p><p class="ql-block">白蘋花馆主人(1868―1927年•六十•――?)</p><p class="ql-block">袁世凯(1859年9月16日—1916年6月6日)</p><p class="ql-block">郭葆昌(1867~1942),字世五,号觯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