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韭情长

清叶

美篇号：1386732

文字/图片/编辑：清叶

宋代司马光在《客中初夏》一诗中写道：

“四月清和雨乍晴，南山当户转分明。

更无柳絮因风起，惟有葵花向日倾。”

四月初夏，细雨初晴，天地一片清明和暖。雨后的南山正对着门前，青翠欲滴，分外分明。春风里没有飞舞的柳絮，只有向阳而生的葵花，一片静好安然。

我家的菜园没有葵花，却有一片生机勃勃的韭菜地。四月初，覆着碎木屑灰土的韭菜地里，冒出了一畦畦紫红肥嫩的韭芽，只几场细雨，就绿油油地铺满了田畦。春光潋滟，仿佛一夜间，天地都柔软了。

韭菜，属百合科多年生草本植物，因一次种植可年年萌发生长，又被称为“长生草”“懒人菜”。《说文解字》里早有记载：“韭，菜名，一种而久者，故谓之韭。”它清香醇厚，是春天里农家最质朴而丰盈的馈赠。

国人食韭的历史源远流长。《礼记》中有言：“庶人春荐韭，配以卵。”春韭炒鸡蛋，是古人心中最清鲜的美味。南朝的周颙隐居钟山，蔬食为生，文惠太子问他：“蔬食中何者最佳？”周颙答：“春初早韭，秋末晚菘。”一语道尽春韭之珍贵，也道出了恬淡生活的至味真趣。

我的童年里，每年四月，妈妈总会买回一把把春韭，细细择洗，拌上碎肉或几个鸡蛋，包起满满一盘的韭菜饺子。父亲和面、擀皮，妈妈带着我们三姊妹包馅。我学着大人的样子包饺子，捏成了兔子、小鸡、小鸭的模样，有时还像乌龟。爸妈和哥哥姐姐看着笑作一团，说：“那么丑样，你自己包的，就自己吃啦。”

屋里蒸汽氤氲，饺子的清香在厨房里弥漫开来。韭菜饺子，不仅清香鲜美，更是一场温暖的亲子活动，是一家人共同编织出的最幸福的时光。

1995年，父母远渡重洋来到美国。在新家的后院，他们挖地开荒。

种下番茄、黄瓜、生菜、玉米、红薯，收获累累。然而，看着丰收的菜园，母亲总感叹：“可惜啊，缺了点韭菜。”

一次，母亲和早来美国的同乡姐妹通电话，得知她那里有韭菜种子，高兴得像得了宝贝。拿到种子后，母亲小心翼翼地育苗、护理。当年春天，我们就吃上了第一顿自家种植的韭菜饺子。

从此，每年四月，我们必定割下第一茬韭菜，一家人围着餐桌包饺子。我两个孩子也学着捏出兔子、小鸡、小鸭，咯咯笑着，一口一个地吃着“小动物”，忘了曾经挑食的习惯。

父母亲手种下的韭菜，一种就是二十九年。尽管他们在2002年回国了，韭菜却依然顽强地扎根、生长。每当春风吹拂、万物复苏时，韭芽便争先恐后地从泥土中探出头来，仿佛在诉说着家的故事。

孩子们渐渐长大，离家求学、工作，每次回家前总会打电话问：“有韭菜饺子吗？”他们说：“外面中国餐馆的饺子，再好吃，也没有妈妈包的好吃。”

如今，女儿在离家不远的城市工作，周末若没有加班或活动，便开车回家。临走前，她总要带走几包冰冻的新鲜饺子。

我在每年冬天霜冻和大雪降临之前，把韭菜全割了，包成一袋袋饺子，冷藏起来，为她备好一整个冬天的思念。

女儿说：“冬夜加完班，最想的事就是赶紧回宿舍，煮上一大锅妈妈的饺子。那锅热腾腾的饺子，是天上最好吃的东西啦。”

诗人高启在《韭》中写道：“芽抽冒余湿，掩冉烟中缕。几夜故人来，寻畦剪春雨。”一畦韭菜，牵连着远方的亲情，也唤醒了故乡的温柔。

最是浓情家乡味，最恋春来韭菜香。春天一到，菜园里那一片绿意，就在诉说着，父母的爱，家的味道，还有那绵长不绝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