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那棵老槐树还在。</p><p class="ql-block">我站在树下，斑驳的树皮上还依稀可见当年我们用小刀刻下的歪歪扭扭的字迹："永远的朋友"。三十年了，这棵树似乎比记忆中矮小了许多，但枝叶依然茂密，在夏日的微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那些年的故事。</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我和蔡文的友谊始于小学三年级。那年春天，班主任领着一个瘦小的女孩走进教室，她扎着两个羊角辫，眼睛又大又亮，却怯生生地不敢抬头。"这是新同学蔡文，大家要互相帮助。"班主任说。我注意到她的白球鞋已经洗得发黄，蓝布书包上还打着补丁。</p><p class="ql-block">放学路上，我看见几个男生围着蔡文，把她书包里的东西倒了一地。她蹲在地上，一声不吭地捡着散落的书本。不知哪来的勇气，我冲过去推开那几个男生，拉起她就跑。我们一路跑到这棵槐树下，气喘吁吁地相视而笑。从那以后，这棵槐树就成了我们的老地方。</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蔡文家很穷，父亲早逝，母亲在纺织厂做临时工。每到周末，我都会偷偷从家里带些点心来槐树下和她分享。她总是小心地把点心分成两半，坚持要和我一起吃。记得有次我带了母亲做的桂花糕，她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说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东西。第二天，她神秘兮兮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纸包，里面是她用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买的一小块桂花糕，非要让我也尝尝。</p><p class="ql-block">初中时，我们约定要一起考上市一中。为了这个目标，每个周末我们都在槐树下复习功课。蔡文的数学特别好，我的语文成绩拔尖，我们就互相补习。记得初三那年冬天特别冷，我们在槐树下冻得直跺脚，却还是坚持把习题做完。放榜那天，我们俩的名字真的并列出现在录取名单上，我们抱着在槐树下又哭又笑。</p><p class="ql-block">高中三年，我们形影不离。蔡文总说等考上大学，要带母亲离开那个阴暗的出租屋。高考前一个月，她突然消失了。我去她家找，邻居说她母亲病重，她辍学去香港打工了。我在槐树下等了一整天，最后只在树洞里找到她留给我的一封信："别担心，等我赚够钱就回来继续读书。我们的约定不变。"</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大学毕业后我留在城里工作，每年清明回老家都会来槐树下看看。偶尔会有蔡文从各地给我寄来的明信片，香港、深圳、上海、广州......每张明信片上都写着同一句话："我很好，别担心。"字迹一次比一次成熟稳重，可落款永远都是"你的蔡文"。</p><p class="ql-block">三年前，我收到一个泛黄的信封，里面是一张北京某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复印件，专业是会计学。通知书背面写着："我终于做到了。"那天我在槐树下坐了很久，仿佛看见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在对我笑。</p><p class="ql-block">此刻，我抚摸着树干上那些已经模糊的刻痕，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我转过身，看见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女子站在不远处，眼角已经有了细纹，但那双眼睛依然又大又亮。</p><p class="ql-block">"我回来了。"她说。</p><p class="ql-block">槐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像是下了一场迟到了三十年的雪。让我思绪万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