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的故事——翟永明撰稿

莫然

凤凰的故事

作者：翟永明

环球金融中心（WFC）位于东三环旁边，近邻CCTV电视大楼，远眺被烧毁的电视大楼，如果《凤凰》真的像一开始计划的那样，挂于又被称为财富大厦的金融中心那道连接两幢玻璃大厦的中庭。我们有理由相信那是《凤凰》展出的最佳位置。

2007年，台湾睿芙奥公司代表李钊基集团前来找到徐冰，请他为金融中心的中庭做一个作品。条件是只要徐冰答应，李钊基集团会给美院一些资金资助。

刚回美院的徐冰去看了现场，工人的工作条件是非常原始的、低陋的，没有任何保险设施。现代化的大楼和低级的施工方式给从未踏进过中国的建筑工地的徐冰震动很大。

当时施工现场全是建筑废料。徐冰就想用这些建筑排泄物，以及民工的生产和生活用具来做一件作品，挂在70多米长，30多米高，28米宽的金碧辉煌的国际环球财富中心大楼中。

WFC外形很美，中庭的长形空间却像透明的棺材。徐冰想作两个大小分别为28和27米长，8米宽的鸟，挂在这个透明空间里，有一种飞翔的意象。

徐冰认为整个大楼的金碧辉煌，可以成为这个作品的材料，衬托中国建筑本身的现实感、底层感和粗糙感。而后者恰恰又更能衬托前者的金碧辉煌和奢侈。

徐冰后来回忆说：“最早我利用Photoshop做了两个仙鹤效果图，准备要拿出来给李兆基的儿子看。但是睿芙奥公司的郭小姐暗示我现在不要拿出来。我后来才明白当时拿这个垃圾计划，他们肯定不接受。“

而且， “驾鹤西归，羽化升仙”是中国道教的观念，此中的传统含义影响了甲方，甲方又认为李钊基岁数很大了，这个符号不吉利。

所以，徐冰又用Photoshop改作了凤凰。

“凤凰涅磐”有再生的含义，这与垃圾和财富有隐喻的关系。

决定用凤凰以后，徐冰就做了大量关于凤凰的研究，把历史上不同时期的凤凰的造型和象征性，都做为参考。

“我画了很多这种感受的东西。当时就觉得这些东西很重要，因为我一直在摸索凤凰的形，到底应该是更倾向于哪儿，比如我希望它是像比较早的汉代的感觉”（徐冰）。

“我希望这个作品的手段和中国最民间的方式相像，有很强的人民性。民间的方式都是用最低级的材料，表达对特别美好的未来生活向往的一种境界”。 （徐冰）

“我设想手段很土，像中国的彩灯一样，同时又是西方概念上现成物的拼接作品。整个制作过程又能够和环境与中国社会发生互文关系”（徐冰）。

徐冰想要制作的凤凰有“动物凶猛”的一面。是鸟之王，又是变形金刚。看完《阿凡达》，会觉得像天神下凡。

效果图完成后，WFC大楼的建筑设计师看了特别兴奋，照片拍出来也非常漂亮。

可是照片拿回去后，委托方却回话说不行。他们认为废料作成的凤凰外表没有完成，应该在外部包一层水晶，或作一个玻璃罩把凤凰罩上。

委托方对艺术没有太多了解。睿芙奥公司在中间作了大量的工作，他们让对方一步、一步地获得一定的信息（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漂亮的效果图），最后，委托方才接受了《凤凰》。

于是，徐冰开始根据设计图做泥稿。这时他发现在中国历史上真正圆雕的凤凰不多，大多都是浮雕的，所以和助手刘淼一直在探索，立体的凤凰应该是什么样的。

三维的泥稿作好了，要用废料根据泥稿再作成具体的凤凰，还需要很多的实验，很多的工作量。每个实物之间的衔接，应该有一种逻辑。这让徐冰和他的工作团队以及工人们大费周章。

作为一件极具实验性的作品，“凤凰”无论从体量还是形态都需要众多技术支持和不断的实验进行检验。

通过什么方式让不同的物件、冲突的实物在一个大的节奏关系中互相不抵触，并且呈现出一种衔接的节奏感和美感。就需要一块材料、一块材料地去拼接出来，拼得天衣无缝；这是作品中最难的部份。

一天，徐冰请朋友淡勃吃饭，饭桌上，徐冰谈起了《凤凰》具体实施的种种困难，淡勃马上拿起笔画起图来。

徐冰和助手陆新在艺术上很有想法，在施工上却毫无经验。这时需要的是一个有综合能力的人参与。

就这样，一次偶然的机会，促使了淡勃加入项目，而淡勃的加入，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他在艺术感觉、施工经验和项目结构上，都对《凤凰》有很大贡献。有许多草图都是淡勃在现场一边设想一边画下来的。

出五环，到通县，北京奕东园雕塑制作中心是一家承作艺术家大型雕塑和装置作品的加工厂。

2008年年初，他们接受了《凤凰》项目制作任务。制作方的毛厂长刚开始以为这是一个常规的作法：按比例、放大；把框架做好了，然后在表层贴一点废料就行了。

后来才发现《凤凰》使用的材料和制作方式跟过去完全不一样，他们必须一边制作，一边创作，一直在调整。他觉得这是一个挑战，也很有意思。

为了找到够用的废料，毛厂长和徐冰的助手陆欣几乎把北京所有的废料站都走遍了。

由安全帽构成凤凰的凤冠，带有一定的机智和幽默感。脖子是一个老吊车的臂，转折的地方，来自于对材料的一种非常智慧和巧妙的，就是这种最简洁的使用。尾巴由小的钢条组接，从底下仰视时，有一种皮影戏的效果。

许多人都赞叹羽毛的质感特别精彩，羽毛的处理简直就是神来之笔。那是工人使用的铁锹拼接的，每一次拼接就象画工笔画一样，一笔一笔，细腻生动。

飘带是用施工围栏布作成的，彩条布在这里特别重要，因为它带来一种很强的施工感，工地感；实际上整个制作过程，徐冰一直强调要加强有建筑感的材料。

“我希望它很浪漫，很美，同时又很凶猛，带有神性。怪异同时又非常现实。就像是它用一种非常低、非常便宜的材料来打扮自已。而带着伤痕累累的感觉，就是这个凤凰的感人之处。”（徐冰访谈）

制作中途，徐冰对WFC大楼的夜间效果有了新的设想：随着暮色来临，星星点点的灯光在空中形成一个遥远的星系，像银河似的。凤凰变成两个空中的发光体。

徐冰希望这种效果有一种非常很浪漫的感觉，因为要和现实的材料有所区别，有一种间离效果。

布置好了的灯光造就一种戏剧效果，它通过镶嵌在《凤凰》上面的LTD灯和涂在雕塑表面的荧光漆组成。

凤凰将在夜晚显形，振翅欲飞。并且，星星点点的灯光会增强雕塑材料的粗糙和周围环境的华丽之间的反差。

“徐老师做东西有个特点，很注重节奏感。所以我也很注重这种东西。”（陆新访谈）

“比如这个水泥模板，徐老师说要帅一点，他一定要挖出这个道来，现在这个造型是割出来的，光这里我们割了五、六次。反复地割“。（陆新访谈）

来参观《凤凰》的人都喜欢凤冠。陆新就说：“凤冠是有故事的”。

“安全帽作成的这个造型，挺接近我们画的草图。但是徐老师还是试啊，改呵。已经确定这种感觉了。他还不下于六、七次改动。我记得有一次他说，这根线挺唯美的，过了两天，他说不行。我感觉他要自己否定自己。然后再改。改了以后呢，他说，感觉还是原来的好，又改回来。反正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然后，改了六、七次才是现在这样，其实这个他又不满意”。 （陆新访谈）

“我发现他只能到开始展览了，也就那样了，有时间呢，他永远要改。”（陆新访谈）

厂里的工人大狼在凤凰项目中是从头至尾一直参与的人，从徐冰的作品理念中，他也悟出了不少道理。

“刚开始时，我们也想这个老师怎么能用废品做这个东西，做了一段时间，慢慢喜欢上它了”。 （大狼访谈）

“徐老师说把这个东西放在哪个位置，是不是挺好？这样自已用大脑想一想，感觉确实比以前好。无形中自己也开始试一下，徐老师不是非让你改，而是让你自己改，你感觉确实好，自己就改了，别的艺术家不行，‘把那个拆下来，给我换下来。’都是这样的口气。“（大狼访谈）

最后，大狼也开始用废品做东西了，他为了让“徐老师”来工地后有椅子坐，就模仿凤凰的方式，废品利用，做了几把椅子。

再后来，项目结束后，徐冰收藏了这几把椅子。

徐冰一直认为，自已只要努力把作品作好就行了！但事实上，“凤凰”的呈现是和社会事件紧密相关的。

奥运会开始了，工地停工了，没有材料了，“凤凰”也就趴下了。

“我们正需要铁锹和废料的时候，奥运会开始了。北京地区这边废品站全部关闭了。我记得我和毛厂长坐着飞机去河南郑州买废料，我在那里买了一个星期。”（陆新访谈）

奥运会期间三个月不能施工，这一停，不光徐冰的《凤凰》，WFC大楼的投资也在损失。

时间是这个故事中看不见的影响力，开始时，大家都没注意到这一点。徐冰依然埋头创作，反复琢磨凤凰身上那些细节。

奥运会走了，金融危机又来了。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一年半，委托方投在《凤凰》上的资金增加了一倍。经济衰退之后，WFC工程易主，资金紧缩。委托方明确表示不能够接受这个作品了。

几番周折和交涉之下，《凤凰》又一次停工了。

《凤凰》这次停工，一停就停了大半年。凤凰下一步要落到哪里？这成了一个问题。

《凤凰》停工了，凤凰的传奇故事还在继续，不断地有人从很远的地方，来到工厂，来参观凤凰。

前来参观的人中，有学者，有艺术家，有学生，甚至，也有官员。

从技术上看，前来参观的人都担心：这么多废料组成的大凤凰，掉下来可不得了。其实每一块废料都是焊上的，焊过的地方又加上捆扎，再用螺丝穿钉起来。每一部分都有安全监督。

最早前来参观的著名批评家李陀，看到《凤凰》的雏形时，非常激动。他将这个作品与当年墨西哥艺术家迪戈.里维拉给美国家族洛克菲勒绘制的那幅著名壁画相提并论。这两个相似的作品都在作品本身和创作过程中，揭示出艺术和资本之间的反讽，对峙和写实性。

在现场，李陀对徐冰说：“你在作作品的同时，要把每件事情记录下来，这个过程本身就会是一个文献”。

有一天，世博会承办方法国密特朗公司也要前来参观《凤凰》，睿芙奥公司的郭小姐很注重世博会，她指示工厂要对对方有“五星级”的招待规格。

工厂大扫除之余，也给凤凰妆扮了一番：用水把凤凰里外冲洗了一遍。

密特朗公司的艺术总监看后特别兴奋。希望把这个作品放在世博大道的中轴线上。由于承重和防雨以及各种各样的问题，最后中轴线的想法没实现。

后来想放在中国馆的大门下，但这个地方太重要了，要升国旗，最主要是因其重要，反而没人负责任。最后这个地方什么都没放。

凤凰被水冲洗后，开始生锈。这时资金和安放地点都未解决，工程也无法开始，陆新一天比一天担心凤凰会被彻底锈坏了。这时，凤凰未来的命运也令人一天比一天的担忧。

春去冬来，在北京的第一场大雪落定之后，工厂在一片白得耀眼的冰雪中，终于再次开始了“垃圾处理”。

《凤凰》项目重新开始制作。在睿芙奥公司的再次努力之下，台湾收藏家林百里先生慧眼识珠，雪中送炭。决定为《凤凰》制作重新注资启动，使这两只凤凰涅盘重生，再振翅翼。

2010年的冬天被称为近30年来最冷的一年。庞大的厂房没有暖气，只有房子正中有一个火炉。在极低的气温下工作，工人们不时地需要从火炉那儿得到温暖和烤土豆以缓解寒意。徐冰和陆新也常常如此。

春节很快地来了，许多工人提前回家，更多的工人要求尽快回家。

《凤凰》紧锣密鼓地制作着，但大大小小的困难和时间上的紧迫，也伴随着徐冰和他的团队。

在法国订制的防腐剂要付款后才能到货，但凤凰清洗后则需要立即涂上防腐剂，而发货至到货时间又超过了这段时间。

各种矛盾和时间上的冲突，就快演变成先有蛋或先有鸡的悖论了。

防腐剂终于拿到了，但是天气已到达零下十几度。防腐剂至少要在5度以上才能使用。施工人员只好在现场搭小帐蓬，生火炉升温，再将凤凰分成几截，一段一段的加工。

凤凰经过打磨除锈，上了防腐剂，终于变得接近徐冰最初设想的那种出土文物带着包浆却又被长期把玩的沉稳色彩，而各色各样的废料由于生锈、除锈之后，反而得到了统一。

徐冰形容制作凤凰的过程是“九死二生”，因为在两年大起大落的制作过程中，伴有两个新生命的诞生：凤凰开始制作时，陆欣新婚；凤凰完工时，他已生了一个儿子；卢弗奥的工作人员李东丽在项目过程中，也生了一个儿子。两个新生儿一个叫“陆宽”，一个叫“黄行”。

“借问往昔时。 凤凰为谁来。 凤凰去已久。 正当今日回。”（李白<金陵凤凰台置酒>）

凤凰终于快完工了，下一步就是凤凰落巢的地点。凤凰落在哪里，就会产生出不同的阐释意义。

2010农历虎年的春节，对徐冰和他的团队来说，是一个忙碌的节日，《凤凰》项目将在节后完成暨在北京亮相。

展览的地点有几个选择，一个是世纪坛前面的南广场，对着日晷和西客站，它的体量和感觉都可以与《凤凰》相称。但是世纪坛本身有一个符号性，凤凰放在那里，百鸟朝凤的含义就会被放大。这是徐冰所拒斥的。

国家大剧院的空间也曾经成为“凤巢”的考虑地点，因为高技派现代建筑中，炫技式的绚烂更能映衬出《凤凰》低技施工方式的力度和冲突。

为此徐冰工作室也作过一套设计方案。徐冰也曾经考虑到尤伦斯中心展出，《凤凰》在室内视觉效果更强，它有一种强迫感，像是关在一个空间中似的。

但另一方面，徐冰也不太希望《凤凰》在画廊或美术馆展出。因为《凤凰》不仅仅是一个装置艺术；也不仅仅是一个现代手段的艺术品。

《凤凰》这个作品是与它产生的环境有关系的，它揭示的是艺术和社会、时间的关系。

它的产生过程，也与中国这两年的社会现实，有一种深刻的关系。所以，这件作品要和北京的 CBD空间发生关系，才有核心的价值。

通过劳动创造财富，通过劳动形成的工具的残缺，再生长出来一个劳动的结果。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才能将资本的能量和《凤凰》的不妥协性表现出来。

于是，在2010年春节后，我们在北京墙美术馆看到《凤凰》首次亮相，两只凤凰由6台吊车悬挂，矗立在北京CBD中心区，墙美术馆对面的空地上。

人们将会看到离地15米、大小分别为28和27米长，8米宽，重12吨的两只巨大怪鸟在央视新大楼、国贸三期主楼等建筑物的背景下，昂首冲天，一飞惊人。夜晚发出灿烂的星光。

凤凰落在哪里，就会产生出不同的阐释意义。

2024年，两支凤凰中的一支，落在了自古以来就有着崇鸟观念的成都。

凤凰的现代寓意和太阳神鸟的神圣象征，将古代蜀人的精神崇拜和成都城市形象，奇妙地融合在一起，述说着《凤凰》新的神秘信息。

《凤凰》不仅是一个当代艺术作品，更重要的是：它在十几年的时间里，通过在国内外不同地理位置上的大挪移，渐渐地变成了一个行为艺术，这个行为激活了艺术品背后的现实性和政治性，以及艺术的寓意性。

这既是《凤凰》与中国现实的上下文关系，甚至也映照出艺术与全球化深刻的上下文关系。

一个转身，

光阴就成了故事。

一次回眸，

岁月便成了风景。

（以下是在成都金牛区艺术公园当代艺术馆展出的徐冰作品。）

徐冰简历：

1955年出生于重庆。1981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留校任教，1987年获中央美术学院硕士学位。1990年接受美国威斯康辛大学的邀请，作为荣誉艺术家移居美国。

2008年回国担任中央美术学院副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曾在多国举办个人艺术展，被邀参加多国重要联展。

1999年获得美国文化界最高奖麦克·阿瑟奖；入选“影响中国”2017年度人物年度文化人物榜单。

现为独立艺术家。

本文作者介绍：

翟永明，徐冰的妻子。

1955年出生于四川成都。大学毕业于成都电讯工程学院，是一名诗人。

1974年高中毕业下乡插队，曾供职某物理研究所。1981年开始发表诗作，中国当代优秀女诗人。1984年其组诗《女人》以独特奇诡的语言与惊世骇俗的女性立场震撼文坛。

1998年于成都开设“白夜”酒吧文化沙龙，策划举办了一系列文学、艺术及民间影像活动。

其代表作品有《女人》《在一切玫瑰之上》《纽约，纽约以西》等诗歌、散文集10多部。

2005年入选“中国魅力50人”，2010年入选“中国十佳女诗人”。2007年获“中坤国际诗歌奖·A奖”；2011年获意大利Ceppo Pistoia国际文学奖。该奖评委会主席称翟永明为“当今国际最伟大的诗人之一”。

美篇制作者介绍:

莫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成都文学院签约作家。从事文学创作35年。翟永明的姐姐。

作品介绍：出版和创作长篇小说20余部（种）：《男人四十》《商海沉浮》《潇洒走南方》《大饭店风云》《爱在日本》《艳影》《夏娃行动》《盛世红妆》《守着承诺》《经典爱情》《当代风流》《女人潇洒》《倾城之恋》《市委大院》《聚变》《策反1949》《流金时代》《月渡迷魂》《大飞机风云》《中国金融家》《大唐秋妃传》。非虚构文学3部：长篇纪实《蓦然回首》上下两集、自传体小说《青年时代》。已播出的长篇电视连续剧9部：《走出雨季》《府南河的故事》《倾城之恋》《西部的天空》《经典爱情》《红粉诱惑》《伏案在逃》《康熙秘史》（与人合作）《红槐花》（与人合作）。大型话剧2部：《谍战川西》《聚变》。另有院线电影一部《追光》（与人合作，获“澳门电影节最佳编剧奖”。）

文学作品曾获“北京出版社作品一等奖”、“十月文学奖”、“四川省首届诺迪康杯文学奖”、“成都市首届金芙蓉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