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白无常历险记

1965老青年

白无常历险记

地府行政大厅索命科，周一例会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科长索必成目光如炬，分派一周工作时，特意点了副科长白无常的将：“老白，这次得你亲自出马，阳间乌有省乌有县三甲医院院长谭芜渡，按原定投生安排，本应七十八岁寿终正寝，可他从上班起，就无心钻研医术，一门心思搞权术，三十多岁靠投机当上科室主任，手握权力后，更是变本加厉，疯狂钻营，四十刚出头，就坐上了三甲医院一把手的位子；本来他应就此收敛，安稳享受荣华，或是谋求更进一步，没想到他愈发肆无忌惮，大肆贪腐雁过拔毛，大到数百万的医疗器械采购，小到输液用的生理盐水选择，都要亲自把关，搞得手下怨声载道，患者苦不堪言 ；如此恶行，硬生生折了三十年阳寿，这个周末，东窗事发，阳间刑司即将对他展开调查，他自知罪孽深重、法网难逃，会在办公室跳楼自杀。”

说到这儿，索必成脸色阴沉，重重地将索命单拍在桌上，语气更加冰冷：“还有，三十年前，我本因吃错东西拉肚子，吃了他开的药后却横死，后来在工作中遇到又被他害死的，我才知道，我是被他乱用药害死的，这笔血债，今天必须讨回来！”

白无常闻言，脸上浮起一抹笑意：“索科长，既然是您的仇人，我肯定全力以赴，不是周末才行动吗，我明天就提前去踩点，多在他跳楼的地方布置些碎石钢筋啥的，让他一次成功，省得抢救耽误时间…算啦，不如到时候我就在他身旁等候，他只要是往下跳，我就拘魂。”说完，不等会议结束，白无常便领了勾魂牌、阴阳两界通行证，申请了阳间专用经费卡，带上内置芯片的锁魂链，提着全息追魂棒，径直前往奈何桥。

守桥的小鬼见白无常到来，立刻点头哈腰：“白科长，看来是有重要人物要投胎呀，不然怎么劳您大驾亲自出马？该不会是哪位大佬吧？”白无常嘴角一勾，轻笑一声：“什么大佬，不过是个小小的三甲医院院长罢了。”小鬼听了，神色立时关切起来：“白科长，您可得小心，这几年阳间医疗腐败猖獗，医院为了挣钱无所不用其极，别任务没完成，还把自己搭进去了。”白无常眼眉一挑，满不在乎地说：“我可是专管索命的，还能把命丢了？”

白无常来到阳间，化名白武昌。他摇身一变，成了一位身着白衣的翩翩君子。细雨绵绵的步行街上，他手持青色雨伞，微微前倾的身姿散发着独特气质，崭新的皮鞋在青石板上踏出清脆声响。勾魂牌变成阳间身份证，追魂棒化作别在上衣口袋的电子扫描笔，锁魂链则变成了腕上的智能金表，仿佛是从民国穿越而来的乡村教师，风度翩翩温文尔雅。

白无常深知，要想圆满完成任务，必须深入了解谭芜渡。他感觉索科长提供的信息虽来自地府官方，但难免存在片面性，甚至可能夹杂着利益和权力争斗。还记得去年，拘拿阳间水利系统一个处级官员魂魄时，就曾闹过乌龙。当时拘魂单上写着该官员畏罪自杀，可到了阴司一审，才发现是被竞争者买凶杀害。想到这儿，白无常决定亲自收集第一手资料。毕竟谭芜渡大权在握，轻易自毁前程，实在不合常理。

白无常来到乌有县三甲医院北门。马路对过就是医院自筹资金建设的家属院，四层小楼漂亮气派。

沿街商铺大多与医院相关：小超市挨着快餐馆，快餐馆旁边是医疗器材店，再过去是高档寿衣店，与对面的医院大门相映成趣。白无常走进超市，买了瓶“娃呵呵”矿泉水，心中暗自吐槽：“这山寨得也太明目张胆了。”

喝了半瓶水，白无常感到肚子饿了，便走进隔壁的快餐店，点了一份拉面。等面的工夫，腕上的金表突然“嘀嘀嘀”响了起来。白无常抬手一看，是索命科发来的工作信息：谭芜渡得知阳间刑司明天要进驻医院，彻查核磁共振设备采购的腐败问题，他今天下班前要提前跳楼。

白无常心中一惊，暗自庆幸提前出发，否则就要误了大事。要是不能在谭芜渡死亡瞬间拘其魂魄，那可是严重的工作事故，这月奖金肯定泡汤。他立刻回复“收到”，看了看表，正好中午十二点，距离谭芜渡跳楼还有五个半小时。白无常匆匆吃了几口面，便赶往医院门诊大楼大厅。

虽是中午，大厅里依旧人满为患。患者和家属们神色各异，有的在电梯口焦急地等待，有的在分诊台茫然地咨询，有的在缴费处麻木地排队。扫地机在人群中穿梭，消毒水的气味与人群散发的异味混合在一起，让人心里不由得发紧。

白无常找了个休息凳坐下，掏出扫描笔，输入谭芜渡的索命单序号，启动自动搜索模式。扫描笔显示，谭芜渡在门诊大楼的副楼——行政楼五楼的院长办公室。白无常抬头，墙上的医导示意图清晰标明了行政楼的位置。

他打开3D精准模式，和腕表进行了蓝牙对接，扫描笔详细展示出：谭芜渡在五楼院长办公室外间的会客室里来回踱步。整个五楼，西边是宽敞的院长办公室，东边是露台。露台上有遮阳伞搭建的简易凉亭，摆放着石几石凳，四周的不锈钢围栏仅半米多高。白无常手指轻划，对行政楼外围进行扫描，判断谭芜渡会从露台东南角跳楼，因为那里下方是楼间小花园，相比其他通道和临建，跳下去相对“舒服”些。

白无常正要前往行政楼南面进一步观察，突然感到一阵剧烈腹痛。他暗叫不好，怀疑是刚才吃的拉面或喝的水有问题。这“娃呵呵”矿泉水，说不定是用冲厕所的水灌装的。白无常急忙跑到一楼卫生间，一阵折腾后，腹痛稍有缓解。起身时，他感到一阵眩晕，可能是蹲得太久了。白无常用消毒液搓了搓手，刚回到大厅，准备前往行政楼，一阵更剧烈的腹痛袭来，他眼前一黑，腿一软，撞到了路过的扫地机上，女清洁工吓得尖叫一声跳开。

“先生！您没事吧？”两个急诊科护士听到叫声，迅速赶来。白无常勉强睁开眼，摆摆手：“没事，就是有点头晕……”

“先生，您脸色太差了！”年轻漂亮的护士惊呼道，“我扶您去急诊！”

“不用，我……”白无常话还没说完，另一名护士已经推来轮椅，不由分说将他架了上去。两名护士说道：“先生，不用去急诊了，我们直接上四楼，刘教授刚从病房回来，在内科专家门诊休息呢。”

内科专家室里，心脏病专家刘教授戴着金丝眼镜，正专注地盯着电脑。听到有人进来，头也不抬地问：“哪里不舒服？”白无常虚弱地说：“大夫，刚刚还好好的，突然腹泻，胃疼得厉害，可能吃坏了……”

“血常规、尿常规、便常规、心电图、胸部CT、冠状动脉造影、腹部彩超。”刘教授一边低声自语，一边熟练地敲击键盘，“去一楼缴费，一共四千三。”

白无常瞪大了眼睛，差点喊出来：“大夫，我只是拉肚子！”刘教授这才抬起头，目光在白无常的腕表上停留片刻，语气平静地说：“急性腹泻不仅会导致菌群失衡，还可能引发电解质紊乱，严重的会导致心脏骤停。看你这脸色，不仅要确诊是否是急性肠胃炎，更要排查心梗；护士既然把你推到我这儿，肯定是情况比较严重，要是不严重，在急诊科打一针不就行了？”

白无常差点气笑，自己一个阴差，怎么会心梗？但为了不节外生枝，他还是不情愿地掏出身份证和阳间专用经费卡，递给漂亮女护士：“密码123456。”女护士俏皮地做了个鬼脸：“好的，白先生。”

近两个小时后，各项检查结果出来了。刘教授眉头紧皱，仔细翻看报告单：“血象异常，明天需要空腹抽血进一步排查，建议住院观察，通知家属过来吧。”

白无常被气笑了：“大夫，我是外地出差过来的，没家属，而且我工作特别重要，实在没时间耽搁。”

刘教授表情严肃起来：“您现在情况很危险！我怀疑你是诺如病毒感染合并心肌严重缺血，随时可能心梗；明天上午必须重做冠脉造影，必要时还要做核磁共振。”

就在这时，白无常的金表剧烈震动起来。他抬腕一看，谭芜渡已经打开露台偏门，在露台上围着石几越走越快。白无常猛地站起来：“对不起，我有紧急公务要处理，得走了！”

“按住他！”刘教授大声命令两个急诊科护士，“病人出现谵妄症状，快！去隔壁处置室注射镇静剂。”

听到喊声，几个内科医生赶来。两个穿白大褂的小伙子架起白无常，强行拖到处置室，给他注射了镇静剂。白无常心急如焚，看着金表，谭芜渡离护栏越来越近。他想施展离魂术，先去楼顶拘拿谭芜渡的魂魄，可困意如潮水般袭来，镇静剂开始发挥作用，仙界法力在现代化合物面前竟失效了。迷迷糊糊中，白无常听到刘教授说：“病人意识模糊，可能是大面积心梗前兆，主动脉可能多处栓塞，快联系介入室，马上做支架手术。”白无常想分辨，却发不出声音，感觉自己被几条宽带子固定在转运床上，推向介入室。

介入室里，无影灯散发着惨白的光。主刀医生看着造影结果，目瞪口呆：“从没见过这种情况，主动脉断断续续，这几处模糊的地方，都得放支架。”

白无常能清晰感觉到介入导管在血管里缓缓移动。镇静剂和局麻的副作用不断侵蚀他的灵体，意识越来越模糊。当第一个支架植入时，他痛得发出一声哀叹，仿佛有人往魂魄里钉钉子。

四十分钟后，身上多了三个支架的白无常被推进ICU病房。护士刚离开，他就挣扎着抬起手腕，金表显示谭芜渡的生命只剩最后十分钟，倒计时已经开启。白无常强忍剧痛，用尽全身法力，化作一缕青烟飘出窗外。

院长办公室东边的露台上，谭芜渡正机械地试图翻越护栏，背影如同行尸走肉。白无常悄悄现身，一抖锁魂链：“谭芜渡，你的时辰到了！”谭芜渡缓缓转过头，露出诡异的笑容：“白无常？呵呵，敢来这儿，胆子不小，不过我劝你先顾好自己。”

白无常被气得捂住胸口，三个支架在灵体内发烫，如同烧红的铁丝。趁白无常分神，谭芜渡纵身一跃。千钧一发之际，白无常忍痛甩出锁魂链，勾住了谭芜渡的魂魄。

“多行不义必自毙，按手印吧！”白无常双手一抖，将谭芜渡的魂魄拽了过来。谭芜渡的肉身“砰”地落在盛开的连翘树上，黄花簌簌落下，铺满尸身。白无常冷冷地瞥了一眼，拿出扫描笔给谭芜渡的魂魄拍了张工作照，上传回地府，同时把谭芜渡的魂魄，牢牢地锁定在勾魂牌上。

白无常回到病房，刚重回肉体，一旁的护士就惊呼起来：“呀，你醒啦！刚才怎么叫都不醒，我都准备叫大夫了，你怎么出这么多汗？明天得加做腰椎穿刺进一步检查！”

“不必了！”白无常从内兜掏出经费卡，“我要出院，能帮我结算一下吗？”“那可不行，住院当天不能结账，出院得明天办手续；刚才你的手术费是急诊科小刘代缴的，缴费单在她那儿，她下班了；而且从重症监护室直接出院，不符合规定。”护士一边解释，一边查看随床账单，“你两次共缴费十万四千八百元，还剩两千元。明天的药已经开好，明天下午还得缴费。”白无常灵机一动：“好吧，我感觉没什么不舒服，今晚必须完成重要工作，我签个免责协议，出了事与医院无关，明天一早我就回来，总行了吧？”

最终，白无常签字画押后才得以脱身。回到地府交差时，索必成差点没认出他：“老白，这才几天，你脸更白了，腰也弯了，背也驼了，怎么还一直捂着胸口？”白无常苦笑着说：“阳间的医院，比十八层地狱还可怕，怪不得谭芜渡折了三十年阳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