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贵妃赋

张矢

洪范有云：“惟辟作福，惟辟作威。”观明季万氏之兴废，诚天命欤？亦人祸欤？其以婢妾之身，居椒房之重，宠冠六宫，威权赫赫，虽曰际遇，实乖伦常。今作斯赋，以鉴往辙。

万氏本青州诸城县人，幼入宫掖，侍宣宗孙太后。及英宗北狩，景帝践祚，孙后忧危之际，万氏谨守左右，未尝有怠，太后嘉其诚笃。英宗复辟，东宫朱见深方稚，太后命万氏抚育之。时万氏年已及笄，姿容明丽，性狡黠而善揣人意，朝夕调护，视太子如己出，太子亦亲昵之，情逾母子。

未几，英宗宾天，太子践阼，是为宪宗。甫登大宝，即欲立万氏为后，群臣以尊卑失序、礼法不容，固谏乃止。然六宫粉黛，皆虚设耳，万氏宠冠后宫，无人能及。成化二年，诞皇长子，宪宗大喜，封贵妃，遣官祭告郊庙社稷，大赦天下。惜乎麟儿早夭，万氏悲不自胜，自此性情渐乖戾，妒火中烧。

万氏既失子，恐他妃诞育，动摇己宠，凡有孕者，百计堕之。掖庭之中，暗潮汹涌，宫娥彩女，噤若寒蝉。柏贤妃产悼恭太子，未及周岁，竟遭不测；纪淑妃诞孝宗于冷巷，匿养数年，方得保全。宪宗虽知其恶，然眷恋愈深，不加罪责。

万氏居西内，穷极奢靡。其服食器用，僭拟至尊；土木营造，逾制非常。四方进奉，必先入其府库，择取珍奇，而后上闻。内官梁芳、韦兴之流，阿附献媚，因缘为奸，鬻官卖爵，浊乱朝纲。而朝堂之上，阁臣万安攀附万氏，自称为子，尸位素餐，时人鄙之。

成化二十三年春，万氏暴卒，年五十八。宪宗闻之，怮哭曰：“万侍长去，吾亦将去矣。”辍朝七日，赐葬苏山之原，谥曰恭肃端慎荣靖皇贵妃。未及半载，宪宗竟因思念成疾，崩于乾清宫。

赞曰：万氏以微贱之身，致极宠之位，惑主乱政，祸延宫闱。然宪宗钟情若此，盖幼而相依，情根早种，虽有违伦常，亦可见其情之深。惜乎溺爱成祸，纲纪废弛，终致内忧渐萌，明室之衰，实肇于此。后之览者，当以史为鉴，慎所宠遇，勿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