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多少里

熊二跑不动

星期二是我的休息日，时间区段为17:30~21:00。每周我都热切地期待着这三个半小时，这或许就是一个365天在厨房、办公室互为转换的妈妈最坦诚的内心独白。

春分已过，所有该开的花开着。

“风有约，花不误，年年岁岁不相负。落日与晚风，朝朝又暮暮。”瞧瞧，古人都安排好了！我且迎着落日，携手晚风，用脚丈量回家的路。

沿路行，车流、人流皆在归途。

匆匆。

我眯着眼，望着绚烂的夕阳，自己跟自己说，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一个闲人——从别人的世界路过，别人从我的世界路过。

只是我所喜欢的别人，是人、是植物、是夜色、是动车、是江水、是与过去有关的记忆、是所有那一刻与我相遇的。

看！那对骑着单车并肩而立的情侣，男孩身后背着一个大大的毛茸熊，喜感十足；女孩着红色长条纹背心裙，衣裾曳地，色彩热烈。两人沐浴在夕阳中，不用看他们的脸，便觉一种说不出来的青春与活力。

还有那位扎着长长羊角辫的姑娘，擦肩而过时都能感受到风。她自信地笑，带着甜，带着飒。

我喜欢现在年轻人的这种个性表达，不畏他人目光。拍摄他们的背影时，我的双眼绝对大写着“羡慕”二字。

犹记我在他们这般年纪时，曾以时尚之名，整了一个黄色的爆炸头，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被各种目光缠绕。

世间事往往是相悖的。越是不被允许，我们越是用力表达；越是被允许，我们反而选择了平和。所谓特立独行，更像是平凡人短暂的不屈与倔强。

走到胭脂路，我选择了穿过隧道去往长江大桥。理由是上次City walk我是乘坐的轮渡，这一次我不想走重复路。

一过隧道，隐隐地便能嗅到空气中有一种怪怪的味道。

是石楠！石楠花开了。

作为话题女王，武汉石楠这几年一不小心便被顶上热搜。外地人总会发出灵魂一问，“武汉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石楠树？是武汉市的市花吗？”

有人更是建议，行道树应该取消石楠。

我挺为它打抱不平的。最少，我们不能仅仅因为其味道特殊而抹杀掉它作为城市绿化先锋的浩浩功劳。

满城尽带滂臭味只是石楠求生存、吸引传粉者的关键信号，人类不妨宽厚些。

有臭就有香，这就是自然的平衡。在长江大桥桥头、黄鹤楼前，我遇见了一株满树开花的苦楝。

据专家推测，这棵树已经有60~70岁了。其树冠挺拔，卓尔不群。远远看去，犹如紫色的云朵。

王安石在《钟山晚步》中写道：“小雨轻风落楝花，细红如血点平沙。”拗相公写出了楝花簌簌之美，宁静恬淡。我不光迷恋它的绚烂，也迷恋它的芬芳。

又甜又软，是夏天要来的节奏！

黄鹤楼的夜场还没有开放，许多人围坐在花坛上等待登楼。我在楝树的台阶旁，一边看市井百态，一边在等飞驰而来的火车。

大桥处的人真多，多到用“摩肩接踵”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除了等黄鹤楼灯光秀的，还有很多外地人是来走长江大桥的。

20多年前，我也曾走过两次。一次是与朋友一起在中华路吃了烧烤后趁着酒兴，一次是带着父母上桥游玩。

黄鹤楼的灯亮起来了，路灯也亮起来了，整个城市都亮起来了。所有的人举起了相机，拍他们心目中的黄鹤楼。

我只是路过。

桥走了一半，人便少了90%。风从江面起，湿润舒爽。我的脚似乎磨出了泡，疼。

又是一阵又一阵石楠花的味道。

这次徒步补充了沿古琴台、武胜路、六渡桥、胜利街一线城市变迁后的印象。

30年前，最初到这个城市时，我还可以说自己是武汉人，三镇的商圈、重要景点，隔三差五便会去打卡光顾，那时有大把大把的时间逛街、淘电子产品、吃街边小摊……。20年前，我只能管自己叫水果湖人。3年前，我叫自己山海关路人。

我将自己一点一点困住了，在这座城市，我没有去过的地方太多。

汉口的街巷广场更流行跳交际舞，而不是整齐划一的健身操。不时，街角会爆出欢呼声，走过去，一群人围成圈，现场有乐队伴奏，歌者深情献唱，还有粉丝献花，像一个小型演唱吧，Happy得很。

我走走看看拍拍，全程11km，耗时3小时有余，吃了一甜一咸两个锅盔。从武汉广场始改骑共享单车，一方面累了，另一方面换一种方式体验城市之夜。

穿过所有的街市，我正一步一步走向归途，用双脚丈量过的土地，自带温度，也带来属于自己的城市记忆。

当我老了，那夜长江上的风应该还能吹到我的梦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