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华表？

忆江南

我小时候就很纳闷，为啥天安门广场前要树立两根柱子，而且是柱子却不叫柱子，而叫做“华表”。

这华表究竟是怎么个来历，这其中又有什么有趣的故事呢?

今次讲讲这个中华民族的精神图腾——华表。

《淮南子・主术训》记载“尧置敢谏之鼓，舜立诽谤之木”；《后汉书・杨震传》也有 “臣闻尧舜之时，谏鼓谤木，立之于朝” 的记载。这其中说的“诽谤木”就是华表的原型。

这么一算，华表的历史真可追溯到新石器时代了，这时是尧舜时期，虽然社会很原始，但政治上已经很民主了。

我们说的这个“诽谤木”，就是尧舜时期在交通要道或朝堂竖立的木柱，官员和民众可以在其上书写谏言、评论时政。这么看来是不是确实挺民主的？

原来诽谤木就是我们现在的意见箱啊！

有人会说，不对啊，“诽谤”不是用谎言诋毁他人的意思嘛？

其实在早期，“诽谤”二字是褒义的，意思就是进言献策，战国的齐威王采纳邹忌进言，效仿前人立与人等高诽谤之木，上挂木牌，让百官和民众评点进言，书之于木牌之上，好的建议便立即采纳改正，齐国之风大为改观。

但后来到了齐宣王，齐国官场奢靡安逸之风倏shū忽复燃，诽谤之木越立越高，逐渐人不可及也，书牌进言事便成了天下笑谈，“诽谤”二字也就逐渐变成了贬义。

这种从褒义变为贬义的词还有很多，比如“卑鄙”原是自谦之意，现在便成了品行恶劣的意思了；“大放厥词”原意是尽情地铺陈辞藻，施展文才，而现在则是发表荒谬、错误言论的意思了。

这根木头因立柱顶端横木交叉形似花朵（古“华”通“花”），故称“华表木”。

清明上河图的华表木

上端的横木既可以悬挂民众的谏言，又可以用来当做交通路牌，还可以通过日影观测时间，可谓一举三得。

那为啥这样一个实用的设施会演化呈一个纯粹的精神图腾呢？

其实这里面经历了数千年文化符号的重构，这里面交织着政治集权、技术革新与意识形态变迁，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我尽量用简单几句话梳理给大家梳理一下。

首先就是秦朝的“焚书坑儒”，它同时也废除了诽谤木，禁止民间议政，这直接切断了华表和民主谏言功能的联系了。

接下来就是历朝历代给华表加上精神buff，唐朝把华表纳入皇家礼制，开始在顶端雕刻白鹤；宋朝受“云气通天”思想影响，横木演变为如意云头造型，称“云板”；元代在华表上融合了蒙汉纹饰。

一直到了明朝朱棣1417年迁都北京，确立了今天我们看到的华表形态，从此华表就变成了“明君贤政”的皇权标志了。

到了清朝将华表彻底规范化，比如规定柱高9.57m，象征九五之尊，云板镂空层数不得少于三重，象征“天地人三才”等等。

栗毓美墓华表

一直到新中国建立，华表终于恢复了它原本民主的精神内涵，成为了中华民族的团结传承的精神新图腾。

那么为啥棂星门的两边要立上两根华表呢？

这其实也和两者表达内涵一致有关。我们上期讲棂星门其实代表了“孔子与天相通”。暗合了华表“立木通天”的原始天文崇拜。两者均有连接天地的神圣属性，构成“人-门-天”的垂直轴线。

下面我们就来拆解一下华表，明清时期标准化的华表有五部分组成。

1、柱础（基座）须弥座或者莲花座，象征“扎根大地”。

2、柱身柱身与柱高比例约为10:1，通体浮雕蟠龙纹，龙身呈升腾状，象征皇权“承天而生”。

3、云板形似如意云头或卷草纹，故名“云板”。我个人觉得就是以云板为分界，云板上半部分已然通天的意思。这是皇家华表特有的部件。

4、承露盘最初受汉代“仙人承露”思想影响，象征“承接天泽”。

5、柱顶兽

多为“望天犼”（《山海经》中“东海神兽”），分两种姿态，面朝宫外，提醒帝王勿耽游猎，及时理政；面朝宫内，劝诫君主体察民情。

今天保存下来的华表多在皇家建筑和陵墓的前端。明清之前的多比较简单，形式也更加自由。

最出名应该就是北京天安门的华表了。（下图）

卢沟桥清代华表（下图）

曲阜孔林宋朝华表（下图）

南朝梁南康简王萧绩墓华表（下图）

唐贞陵华表（下图）

看完上面的华表你有没有疑问？

是不是感觉有些华表和佛教中的经幢很像。

没错，这两者虽然有本质不同，但在佛教本土化和礼制发展过程中确实发生了些许融合。

比如北齐义慈惠石柱，看上去既像华表也像经幢。

但它上面刻得并不是经文，而是北魏农民起义的经过，刻有很多起义英雄的名字，这不正是今天华表所要表达的民族精神吗？

你看，其实文化的演进并不是泾渭分明的，即便毫不相干的事物也可能会在文化发展中相互渗透，含混和不清晰才是文化生命力的核心。

所以我们聊古建也好，园林也好，都要看大的发展脉络，不要一味地抠细节。兼容并蓄才是中华文明生生不息的原因。

同济大学华表

到此，你明白什么是华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