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 天地的女儿（一六二）

沧海默风

长篇小说 · 天地的女儿（沧海默风） 一六二 二娘问道无为事道长有心说实情 二娘看着道长送这些年轻的学生离开观音阁，迎着道长稽首高宣道号“无量寿佛！” 道长正要脱道袍，见一位老人家稽首行礼，慌忙答礼口尊“无量佛！老人家，贫道怠慢了！” 二娘说“道长您客气了！我刚才听您讲了道教的渊源，感觉道长真是有道行。我也跟着长见识了！” 道长听二娘这几句话，不由得瞬间就对二娘另眼相看，恭恭敬敬的对二娘说“老人家，您来到玉皇阁有啥事吗？” 二娘也实话实说“孙女上大学了，从长春回来看我。我琢磨着北山玉皇阁自古就是个修身养性的有道之地，就想过来跟道长请教一下孙女的前程。刚才听了道长所讲的，感觉真是来对了。” 就见道长把道袍脱了说“老人家，您是高抬我了。跟您说实话，刚才来的是咱东北大学的学生，因为对道教感兴趣，文化大革命以后再也没见过宗教活动，就想见识见识道教怎么做法事。不瞒您说，我呢既不是道士更不是道长，我是咱吉林市宗教事务局的干部，主管的就是道教这一摊子事儿。” 二娘诧异的说“哟！您不是出家人呀？您这是个假道长呀！您怎么对道教这么了解呢？” 这位假道长说“干啥吆喝啥，干哪行就得研究哪行。我当个管理宗教事务的干部，如果对宗教一问三不知，那我不成了个白吃这行饭的了吗？” 二娘佩服的说“您真行！这也叫干一行钻一行，我还当您真是个道长呢！” 假道长说“咳！文革把中国大地上的宗教场所砸了个稀里哗啦，扫四旧把宗教典籍、宗教器具都给来个一扫光，能烧的都烧了，能砸的都砸了，和尚、老道也都还俗了，神仙也不知道生不生气。” 二娘笑了，说“神仙不生气，敬神如神在，不敬神不怪。” 假道长说“中国的宗教也多，儒教、佛教、道教、伊斯兰教、基督教。这是主流宗教，还有地方和少数民族的小教派，就不说了。神仙真生气，早就气坏了。” 二娘说“假道长，我有点儿疑惑。您说这个道教是我们中华民族的本土宗教，到今天已经好几千年了，为啥咱们本土的道教，竟然没有外来的宗教兴旺呢？” 假道长挠了挠头说道“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要根据历史的发展过程来看吧？宗教终归涉及到信仰自由这个话题。信仰哪个宗教是个人的自由，老人家您说是不是？” 二娘说“我不这样认为！道教的不受推崇，我认为和历史上的几百个皇帝有关。” 假道长感兴趣的说“这个信仰自由怎么会跟历史上几百个皇帝有关呢？” 二娘说“我说这话绝对不是信口开河。假道长……” 假道长拦住二娘说“老人家，您别老是假道长了，我是国家干部，我叫陈国安，您就叫我老陈吧！” 二娘也笑了，说“老陈同志，真对不住，我也忘记问您了。我说宗教信仰和信仰自由没关系，是有事实根据的。” 陈国安说“噢？您还有事实根据？您有啥根据呀？” 二娘说“从古至今，从中国到外国，所有的宗教，不管这个宗教的宗旨是啥，有一点是都具备一个相同的前提，那就是宗教必须为政府的政权服务。” 陈国安想了想说“老人家，您再往下说。” 二娘说“如果这个宗教是反政府或者说是破坏这个政权的，你想想哪个政权会允许他存在？” 陈国安点了点头说“那到是！宗教不能从事颠覆政府的活动，这是任何政权都不能允许的。” 二娘说“从古代到今天，儒教一直在为历代帝王奴役老百姓服务，这个也是儒教被推到了至高无上社会地位的原因。老陈同志您说是不是？” 陈国安想了想说“嗯……老人家，您说的有一定道理。” 二娘说“从大唐开始，以唐僧西天取经为契机，佛教一直宣扬的是善恶有报，引导人们从善如流不要存有反抗的想法，这也是事实吧？” 陈国安说“没错儿，佛教一直是软化民间思想的。” 二娘说“儒教和佛教，自古至今都是统治阶级愚弄人民大众的有力工具，请注意，是统治阶级愚弄民众的有力工具，这个也是事实吧？” 陈国安感兴趣的说“老人家，您继续往下说。” 二娘说“而道教则不然，道教一直提倡的是修身养性、返璞归真、无为而治，道教的这些宗旨对皇帝的帝王政治没有任何帮助，您想想道教能受到帝王的重视吗？” 陈国安愣住了，想了想说道“老人家，您这个说法很新颖！我这是头一次听到，有人从政治层面上分析中华宗教的基本问题。老人家，您可不是普通的老人家，您是高人呀！” 二娘说“啥高人呀！我就是有心无意的随口一说。好在道教的宗旨不存在任何对帝王政权不利的东西，历代帝王虽然对道教不感兴趣，但是也还是任其存在自生自灭，没有出手进行绞杀。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吧？” 陈国安说“正确！您老的见解真的无懈可击！” 二娘说“大秦朝始皇帝废黜百家独尊儒教，大唐天子全力推崇佛教，为啥？因为宗教必须为皇权所用，不能为皇权所用的，皇上能偏爱吗？这么说吧，不管是哪朝哪代，也无论是汉族、蒙古族、还是满族皇帝，道教一直都不得烟儿抽。道观内冷冷清清，眼看着儒教热热闹闹，眼看着佛教风生水起，中华本土旳宗教却是门可罗雀，道教几乎没有法事可做，道士为了生活无计可施，大多道士只能以画符、算命、抽签、看病作为谋生的手段，一部分道士遁入深山老林修真养性，这说明了啥？” 陈国安脑子没转过来，反问二娘“这说明了啥呢？” 二娘淡定的说道“这说明了宗教是和政治紧紧的绑在一起的！巩固政权是当权者的需要，能为当权者所用的必须全力推广，否则就只能请他去坐冷板凳了！” 陈国安不由自主的挑起了拇指夸赞二娘“精辟！太精辟了！分析的有理有据，可以说是鞭辟入里、入木三分！咳！干啥还三分呀，您这简直就是把事情看透了，老人家，您别是张天师转世来点化人们的吧？” 陈国安的话又把二娘说乐了。二娘笑着说“陈同志，张天师要真是化身来到北山，也不能化身成我这个老太太，咋说也得化身个宗教事务局的干部呀！” 陈国安也乐了，笑着说“老人家，咋把球儿踢给我了呢？” 二娘说“您也不容易，为了让学生们了解道教，还组织了一场实打实的法事。这么多道士，您都是从哪儿找来的呀？” 陈国安叹了口气说“咳！别提了，我这也是自讨苦吃。就为了让学生了解道教，我从吉林市里跑到吉林郊区，又从郊区跑到各县，连山里我都去了，好不容易把道士都凑齐了，可是这做法事的云锣、堂鼓、大小铙钵我可往哪儿找去呀？一场文化大革命，简直就是一场大革文化命，本来道教就不景气，一场革命闹哄了十年，到现在宗教场所也还不能恢复元气。您说说让我咋办好?!” 二娘同情的说“也真是难为您了！” 陈国安神情黯然的说“我也只能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既然是宗教事务局主抓道教的干部，学生有需求，咱这干部就得先干一步不是？” 二娘惋惜的说“您干的不错，可惜我来晚了一步，道教的法事我没能看到，这也是今生的一个遗憾！” 听二娘这么说，陈国安豪爽说道“老人家，干脆让道士们给您再来一遍做法事，别让您老人家留个今生的遗憾。” 二娘赶紧拦着陈国安说“可别介！哪儿能再折腾大伙儿一遍！” 陈国安说“人是我请来的，路费、吃饭、住宿都是宗教事务局报销，道士们凑到一起也不是容易的事儿，这辈子能不能再做一场像今天这样儿的法事谁也不知道。常言说时势造英雄，反过来一想，这时势也造狗熊呀！道教是熊了，道士们既来之则安之，只当是消愁解闷儿了，就为了我今天跟着您老人家长了见识，咱就再来一场法事！” 二娘说“这样儿好吗？” 陈国安说“没啥不好的！上一场法事刚完，道士们也还没散，家伙事儿也还没收拾，咱就只当是休闲娱乐弘扬道教了！” 陈国安说罢，不待二娘回话，转身就奔道士们去了。道士们刚做完了一场法事，看陈国安跟一个老太太正唠嗑儿呢，也就师兄师弟的闲谈静候。陈国安过去把二娘的事儿跟大伙儿一说，道士们听得心悦诚服。 领头儿的道士说“老人家大老远的跑到北山专程来到玉皇阁，不就是奔着道教来的吗？我们这些人这些年来也没做过一场像模像样的法事，今后还能不能再聚到一起做一场法事这都难说。今天就是今天了，今天不能让老人家冷了对道教的这颗心，咱就再做一场法事，为老人家祈福迎祥！” 为一个依然健在的老太太专门做一场风风光光的法事，这在中华宗教史上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按照陈国安后来跟领导汇报时说的，这场法事也可以说是空前绝后了！ 陈国安搬来一把太师椅，请二娘在玉皇阁的大殿上入座，道士们纷纷规规矩矩的坐好，陈国安说“老人家，这叫做设坛，道士们正襟危坐，庄严肃穆，以表示对您老人家的尊敬，法事这就开始了。” 就见道士们各自就位，各式法器准备妥当，设坛完毕。陈国安低声说“道教的法事需要在特定的坛场进行，坛场分为经堂、灵堂和神殿三个部分，分别用于诵经礼忏、安放亡魂灵位和叩拜神灵。今天这第二场法事是专程为您老人家祈福迎祥的，玉皇阁大殿做法事，祝您长命百岁！” 二娘液压低了声音说“谢谢您！更要谢谢这些道士们！” 陈国安低声说“您别客气，下边道士们就该上供品了。道教敬神要上‘五供’，这‘五供’指的是香、花、灯、水、果。您看道长开始燃香了。 道教有偈语，说‘五献皆圆满，奉上众真前，志在求忏悔，亡者早生天’。 五供先得供香，道教偈语说‘一柱清香透苍穹，万道祥光照大千’。在道教，香的作用非常重要。香可以闻达十方无极世界，是通真达灵的媒介。香是道士以及信徒通感神灵之物，住观的道士们每天早晨都要为诸位祖师爷上香，即使是普通的善信香客也会在道观里烧香祈愿。道教讲究‘心假相传’，道教早课《祝香咒》里说‘道由心学，心假香传。香焚玉炉，心存帝前。真灵下盼，仙旆临轩。令臣关告，径达九天。’ 烧香拜神是道教的一种信仰方式，所谓心诚则灵，所以在烧香之时要保持敬畏之心。另外供香之时也有很多禁忌，适逢戊日是不可以烧香的，烧香一般以三炷香为宜，三炷香代表道教的道经三宝。另外不可以在燃香之时用嘴吹灭明火，这都是道教的规矩。” 二娘低声说“既然是敬神，就必须虔诚。” 道长燃香后，就见一个小道士双手捧着一束鲜花递给道长，道长恭恭敬敬的把鲜花插入供桌的花瓶中。 陈国安低声说“这就是五供的供花。供奉鲜花于神明之前，在殿内巍峨庄严的氛围中带来清香淡雅，可使身心净化，对神明更加恭敬。在诸多的道教典籍中记载了许多供神的奇异之花，普通人基本都是闻所未闻。供奉神灵的花有‘九灵太妙真花，五灵小妙奇花，碧蕊黄金艳花，黄蕊紫金耀花，阆苑青琼瑶花，琼林流光宝花’。 当然了，这些花在现实生活中是见不到的，一般会选择时令的鲜花，如花中四君子之梅、兰、菊，或者牡丹等。 供花不能选择过于鲜艳的，气味不可以太过浓烈，以清香淡雅为主。” 二娘说“对神明的敬畏，就是对生命的敬畏。” 陈国安低声说“下一步开始供灯了。” 就见小道士双手捧着一盏琉璃灯，灯碗中注满灯油递给了道长，道长举灯过头然后放到了供桌上。小道士依次递上供灯，二娘看到，供桌上摆满了长长的一溜供灯。 陈国安低声说“五供的供灯是道教重要的仪式。《三国演义》中，诸葛亮七星灯续命就是道教的仪式。 道教有专门针对燃灯而制定了燃灯规矩。书中说，灯者，破暗烛幽，下开泉夜。长夜地狱，苦魂滞魄，乘此光明，方得解脱。 燃灯可以上至无极之天，下通九幽冥界，是一种无上的功德。” 二娘说“陈同志，您懂得真多！” 陈国安说“老人家，干啥的吆喝啥，宗教事务局的不懂宗教，那我就是失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