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誉之法律保护

释照雪

商誉之法律保护

一般认为，商誉是企业所拥有或控制的、由企业整体协同效应导致的、能为企业带来未来超额收益的不可辨认的无形经济资源。

一、商誉概述

“商誉”一词，最早出现于16世纪中后期，是一个商业词汇，即：“商誉是企业经营活动中所取得的一切有利条件。”

19世纪末，商誉尤其引起会计学术界关注，商誉概念演变为“商誉是业主与顾客之间的友好关系”。

20世纪初，企业优势不仅仅取决于业主与顾客之间的友好关系，而要从内部管理、生产组织、销售环节等各方面努力，以取得在这些方面的优势，从而能获得超额利润。此时“商誉是导致超额盈利的一切因素”。

此时，企业利润分为:正常利润是由经营有形资产带来的；超额利润是由无形资源尤其是商誉带来的。

但20世纪40年代以来，还有两种观点，即：

剩余价值观认为，商誉应先确认单项有形资产和可辨认无形资产的未来现金净流量的贴现值，再计算企业总体价值与这一价值的差额。

无形资源观认为，商誉是由优越的地理位置、良好的企业声誉、广泛的社会关系、卓越的管理团队和优秀的员工等构成的无形资源。

商誉，具有如下特点：

（一）企业的商誉是在长期的经营活动中形成的，它取决于企业的产品或服务的质量、商号使用的广泛程度、企业高效的组织机构、企业员工的优秀素质等多方面的影响；

（二）企业的商誉无时间限制，但商誉的价值会随着企业内部经营状况的变化而不断变化；

（三）企业的商誉依附于特定企业，不能独立存在，是一种不可确指的无形资产；

（四)商誉可以自创的，也可以外购。

商誉价值，计算方法主要有三种：

（一）收益资本化法，商誉价值 = 年平均超额利润 / 行业平均利润率。

（二）收益现值法，商誉价值 = 每年超额利润 * 年金现值系数。

（三）总体评价法，商誉价值 = 购受企业投资成本 - 被并企业净资产的公允价值。

但是，准确性取决于被并企业净资产公允价值评估的可靠性。​

二、我国商誉之定性

（一）财政规定。

1992年财政部《企业财务通则》第二十条、《企业会计准则》第三十一条　无形资产是指企业长期使用但是没有实物形态的资产，包括专利权、商标权、著作权、土地使用权、非专利技术、商誉等。

无形资产从开始使用之日起，按照规定期限分期摊销。没有规定期限的，按照预计使用期限或者不少于十年的期限分期摊销。

简言之，财政认为，商誉是无形资产，应当进行账务处理。

（二）税法规定

1993年国务院《营业税暂行条例》附：营业税税目税率表之八、转让无形资产，即转让土地使用权、专利权、非专利技术、商标权、著作权、商誉，税率５％。

该规定认为，商誉属于无形资产，转让须上税。

2007年、2018年《企业所得税法》第十二条　在计算应纳税所得额时，企业按照规定计算的无形资产摊销费用，准予扣除。下列无形资产不得计算摊销费用扣除：

（一）……；

（二）自创商誉；

（三）……；

（四）……。

2007年、2024年《企业所得税法实施条例》第六十五条　企业所得税法第十二条所称无形资产，是指企业为生产产品、提供劳务、出租或者经营管理而持有的、没有实物形态的非货币性长期资产，包括专利权、商标权、著作权、土地使用权、非专利技术、商誉等。

第六十七条　无形资产按照直线法计算的摊销费用，准予扣除。

无形资产的摊销年限不得低于10年。

作为投资或者受让的无形资产，有关法律规定或者合同约定了使用年限的，可以按照规定或者约定的使用年限分期摊销。

外购商誉的支出，在企业整体转让或者清算时，准予扣除。

上述规定认为，商誉属于无形资产，并界定为非货币性长期资产，并区分自创商誉和外购商誉区别处理。

（三）反不正当竞争方面

1993年《反不正当竞争法》第十四、2019年年《反不正当竞争法》第十一条　经营者不得编造、传播虚假信息或者误导性信息，损害竞争对手的商业信誉、商品声誉。

上述规定认为，侵犯商誉属于侵权行为。

（四）司法解释方面

1998年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全国部分法院知识产权审判工作座谈会纪要 》指出，与会同志认为，对于已查明被告构成侵权并造成原告损害，但原告损失额与被告获得额等均不能确认的案件，可以采用定额赔偿的办法来确定损害赔偿额。可掌握在0.5万元至30万元之间，具体数额由人民法院根据被侵害的知识产权的类型、评估价值、侵权持续的时间、权利因侵权所受到的商誉损害等因素在定额赔偿幅度内确定。

2017年、2020年，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商标授权确权行政案件若干问题的规定》 第二十三条一款　在先使用人主张商标申请人以不正当手段抢先注册其在先使用并有一定影响的商标的，如果在先使用商标已经有一定影响，而商标申请人明知或者应知该商标，即可推定其构成“以不正当手段抢先注册”。但商标申请人举证证明其没有利用在先使用商标商誉的恶意的除外。

2018年，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查知识产权纠纷行为保全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第十条 在知识产权与不正当竞争纠纷行为保全案件中，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应当认定属于民事诉讼法第一百零一条规定的“难以弥补的损害”：

（一）被申请人的行为将会侵害申请人享有的商誉或者发表权、隐私权等人身性质的权利且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害；

（二）被申请人的行为将会导致侵权行为难以控制且显著增加申请人损害；

（三）被申请人的侵害行为将会导致申请人的相关市场份额明显减少；

（四）对申请人造成其他难以弥补的损害的。

上述规定认为，侵犯商誉，属于侵权行为，应予以赔偿。但是局限于知识产权范围。

（五）工商注册方面

2005年，国务院《公司登记管理条例（修订）》第十四条　股东的出资方式应当符合《公司法》第二十七条的规定。股东以货币、实物、知识产权、土地使用权以外的其他财产出资的，其登记办法由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会同国务院有关部门规定。

股东不得以劳务、信用、自然人姓名、商誉、特许经营权或者设定担保的财产等作价出资。

2014年， 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公司注册资本登记管理规定》第五条　股东或者发起人可以用货币出资，也可以用实物、知识产权、土地使用权等可以用货币估价并可以依法转让的非货币财产作价出资。

股东或者发起人不得以劳务、信用、自然人姓名、商誉、特许经营权或者设定担保的财产等作价出资。

2014年， 国务院《公司登记管理条例》第十四条　股东的出资方式应当符合《公司法》第二十七条的规定，但是，股东不得以劳务、信用、自然人姓名、商誉、特许经营权或者设定担保的财产等作价出资。

2021年，国务院《市场主体登记管理条例 》第十三条　除法律、行政法规或者国务院决定另有规定外，市场主体的注册资本或者出资额实行认缴登记制，以人民币表示。

出资方式应当符合法律、行政法规的规定。公司股东、非公司企业法人出资人、农民专业合作社（联合社）成员不得以劳务、信用、自然人姓名、商誉、特许经营权或者设定担保的财产等作价出资。

上述规定认为，商誉是不能作为注册出资的。

三、商誉与荣誉、名誉之区分

（一）商誉，《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P1142解释为，商业信誉。

（二）荣誉，《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P1105解释为：

1.【名】光荣的名誉：爱护集体的~。

2.【形】属性词。为表示尊敬、表彰等而授予的名义上的（称号）：~主席|~博士|~市民。

（三）名誉，《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P943解释为：

1.【名】名声：爱惜~。

2.【形】属性词。名义上的（多指赠给的名义，含尊重意)： ~会员 |~主席。

这三者虽然都与个人或企业的社会评价有关，但它们在法律意义上有着明确的区别：

（一）商誉：是指企业在商业活动中形成的超出其有形资产之外的价值，通常与企业的声誉、客户关系、品牌影响力等因素有关。商誉权的主体主要是商业领域内拥有卓越声誉的企业或个体经营者，而非普遍适用于所有民事主体。

（二）荣誉：是一种由政府、社会组织授予的赞美称号，以表彰个人或集体的突出贡献或特殊劳动成果。荣誉权的主体不是所有的民事主体，而是依据是否获得荣誉的事实而定，具有专属性。比如，还有2015年《国家勋章和国家荣誉称号法》进行专门的规范。除此之外，还有部门规章、地方法规有关荣誉的立法。

（三）名誉：名誉是对特定公民或法人的品行、思想、道德、作用、才干等方面的综合社会评价。名誉权的权利主体是所有的民事主体，包括自然人和法人，具有普遍性。

对此，《民法典》第一千零二十四条二款对名誉定义为，是对民事主体的品德、声望、才能、信用等的社会评价。

综上所述，商誉、荣誉和名誉在权利主体、获取方式、丧失条件以及法律保护等方面都有所不同：

第一，权利主体不同

名誉权的权利主体是所有的民事主体,任何自然人、法人都享有名誉权，具有普遍性，就像一种自带的属性。

而荣誉权的主体则不是所有的民事主体，而是依据是否获得荣誉的事实而定，因而有的民事主体享有荣誉权，有的则不享有，它具有专属性。

商誉权则是一个组织，在一些行为上获得商誉，并且这一商誉是属于合法授予的，就相当于被授予的一个外来的属性。

第二，取得和丧失权利的方式不同

公民自从出生时起、法人自其成立时起就开始对自己的名誉依法享有不受侵犯的权利。 需要说明的是，公民的名誉权和荣誉权并不一定随着公民的死亡而必然丧失。在我国的司法实践中，死者名誉权是可以得到保护的。

而荣誉权并不是公民一出生便能享有的权利,而必须是有了突出贡献被有关组织授予某种称号以后才能产生的一项权利。如果公民的荣誉称号被合法取消或剥夺,其荣誉权也就丧失了，但名誉权不会丧失。

四、商誉之法律适用

尽管前述一些法律法规对商誉进行了定性，但是2021年，作为权利基本法的《民法典》，却没有对商誉作出具体规定。

因为，第一百一十条 自然人享有生命权、身体权、健康权、姓名权、肖像权、名誉权、荣誉权、隐私权、婚姻自主权等权利。

法人、非法人组织享有名称权、名誉权和荣誉权。

那么，出现侵犯商誉如何法律适用呢？笔者认为，《民法典》有可以适用的规定：

第一条 为了保护民事主体的合法权益，……。

第三条 民事主体的人身权利、财产权利以及其他合法权益受法律保护，任何组织或者个人不得侵犯。

第十一条 其他法律对民事关系有特别规定的，依照其规定。

第一百二十五条 民事主体依法享有股权和其他投资性权利。

第一百二十六条 民事主体享有法律规定的其他民事权利和利益。

第四百六十五条一款 依法成立的合同，受法律保护。

第四百六十七条一款 本法或者其他法律没有明文规定的合同，适用本编通则的规定，并可以参照适用本编或者其他法律最相类似合同的规定。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条 本编调整因侵害民事权益产生的民事关系。

第一千一百六十五条 行为人因过错侵害他人民事权益造成损害的，应当承担侵权责任。

依照法律规定推定行为人有过错，其不能证明自己没有过错的，应当承担侵权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