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小学

过客

<p class="ql-block">  我的小学位于花林村何家庄社,也许是源于所处的地名,学校名称为“何家庄小学”。她和我家隔着一座山梁,一条羊场小道,像是系着大山的裤腰带,沿着这条腰带蜿蜒而去,穿过一片坡度为85的小树林,横贯何家庄当道,就在庄子的最东段,坐落着这所拥有百余学生的小学。</p> <p class="ql-block">  学校依山傍水,后背墙上是农房瓦舍,脚下是深沟大堑,校园被水平梯田形状的台阶分成明显的三部分:沿着台阶从北向南,依次是老师宿舍、学生教室、操场。老师宿舍门前零星的长着几棵老榆树,像秃顶的中年大叔。树上倒挂着一口古老的钟,每当上课或下课,值周老师就会拿着一根小巧的铁锤,有规律的去敲击钟,发出“铛铛铛”的声音,这种声音不仅是学生和老师的作息信号,也是一代人抹不掉的记忆。</p> <p class="ql-block">  操场和校园被一堵墙隔开,钻进操场的那个小门,迎面又是一个土台阶,台阶下面被两人高的土墙包围,中间就是运动的场所。在操场北墙上,突兀地钻出两截粗大的柳树,横斜着向前伸去,粗糙的树杆像强壮的手臂,紧紧地挽着骑在他背上淘气的孩子。</p> <p class="ql-block">  学校门前是农家菜地,周围疏影横斜、阡陌纵横,天空云影徘徊,鸟雀成群结队。我的小学就像一位年轻的妈妈,温婉的躺在大山的臂弯里。</p> <p class="ql-block">  学校里有三个代课老师,分别是董老师,大何老师、小何老师,因为两个都姓何,为了便于区分,同学们私下都在姓前冠以“大小”二字。学校也曾来过一位漂亮的女老师,教过我们音乐,虽然不到一学期就调走了,但是那首《战士第二故乡》的歌词却深深地印在脑海里。在我的记忆中,从一年级到五年级毕业,整个小学都是由这三位老师上课。</p><p class="ql-block"> 小学的厕所简陋极了,就在学校东南侧的犄角旮旯里,三截土墙顺势围成两个露天旱厕,墙上有两个光滑平整的圆形,用红墨水分别印着两个鲜艳的“男”“女”二字,两间厕所就这样巍然屹立于学校的东南角。</p> <p class="ql-block">  三位老师对学生的学习要求都十分严格,特别是小何老师,记得二年级数学上的除法、语文上的归类识字,特别让人头疼。每天上午上完课,下午第二节就逐个检查,五根竹子扎的教鞭,在腿肚上慢慢数,随着教鞭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弧线,便听到一阵带风的脆响。每当看到老师拿着教鞭走向教室,感觉不由的腿肚子开始抽筋。</p> <p class="ql-block">  那时我们没有家庭作业,没有电视,更没有手机。回家了还要给猪打草、抱柴、抬水,喂鸡、打扫卫生,帮大人干力所能及的家务活,根本没有学习压力。课间活动时,女生踢毽子、丢沙包、跳绳、挖五子;男生滚铁环、打篮球、猫抓老鼠、抓小狗,课间休息时,嬉笑声、喊叫声飘荡在整个校园上空,久久难以散去。记得一年级时,有次中午我来的早,趴在桌上写作业,有个调皮的男生,老是拿根树枝在我手上拨,我站起来他就跑了,待坐下又来了,这样三番五次,我终于忍无可忍,一拳挥去,刚好击中他的鼻子,顷刻间便鲜血直流,我吓的慌了手脚,以为这下他可能要活不成了,猛然有种想哭的感觉。同学们围成一圈,有的赶紧报告给班主任小何老师,我紧张的立在一边,静候发落。等班主任急忙赶过来,只见那个男同学手里还握着半截树棍棍,仰着头,鼻血已经染花了半边脸。老师把我们俩都叫回他宿舍,命我给那个男同学洗去鼻血,然后他端着粉笔盒,去教室上课了。</p> <p class="ql-block">  下午我们来的早,校门还未打开,我们便坐在校门口的地埂上,有的聊天,有的看玩五子。天空一片瓦蓝,不时有浮云飘过,像堆积成山的棉花,雪白雪白的。我们班有个男同学,不但调皮,而且极有艺术天赋。他在大家等待的闲暇之余,用自己的作业本,制作成一副民间百事用的引魂幡,挂在门口的槐树上,微风拂来,只见环环相扣的“引魂幡”袅袅婷婷,随风舞动,好不荒凉。</p> <p class="ql-block">  我们上学时,必须要横穿何家庄社的当道,由于道路旁院落纵横,屋舍俨然,鸡鸣狗吠之声常常此起彼伏。有天濛濛细雨,那位曾做过“引魂幡”的同学来迟了,课间和同学玩时,只见他静静地坐着不肯出去,一改往日上墙爬壁的淘气,原来在往学校走时,被一家农户的狗追上,他情急之下,手脚并用,阻挡迎面扑来的狗,结果书抖落了一地,一只鞋也在与狗搏斗中,被撕去鞋头,只剩五指抓地,幸好被路人看见,才得以解救。</p> <p class="ql-block">  上学最快乐的时间莫过于小学。那时民间有种风俗:女孩子在小时候要打耳洞,否则等老了,阎王爷就会命黑白无常拿椽头来钻。于是,为了免去老后这一严峻刑法,村里的女孩子便在八九岁的某一年清明节,都会不约而同的去打耳洞。我们村里最会打耳洞的,当属我们的师娘——小学校长董老师的妻子。来到董老师家,只见村里的女孩子都挤满屋子,她们都手里拿着两粒花椒,对着耳坠两面轻轻摩搓,等两粒花椒将那耳坠处按摩的足够薄了,师娘便拿着花椒继续按摩一会,然后轻轻地用穿着毛线的针,迅速的穿过耳坠,上面留下半截打过结的毛线圈,抹上清油,再以同样的方式重复另一只,耳洞算打成了。现在回想起来,村里那么多女孩子的耳洞,都是师娘不知经过了多少个忙碌的清明节,用食指和大拇指掐着两粒花椒,一一打造出来,而且没有发炎等症状。要是没有足够的耐心和爱心,实在受不了这么多的劳心费神,况且年年如此!</p> <p class="ql-block">  有位女生也打了耳洞,并将毛线圈换成半截鸡毛,以防耳洞粘连。刚好老师调板(叫到讲台上,检查学习情况),看着她耳坠上半截漏在外面的鸡毛,便打趣道:“某某某,你耳朵上插根鸡毛着要飞吗”?惹的全班哄堂大笑。现在董老师已故,师娘也深埋在地下,她打过耳洞的孩子们,早已成人妻、为人母。但每当看到女士们耳朵上挂满灿烂夺目的饰品时,就会想起师娘为我们小心翼翼打耳洞的情形,倍感温馨。</p> <p class="ql-block">  回忆阳光爬满教室的窗台,将粉笔字的影子拉的很长,时光在琅琅书声里悄悄发芽;课桌抽屉里藏着的纸飞机,载着歪歪扭扭的梦想,飞向天空的蔚蓝;铃声敲碎蝉鸣的午后,铁环滚过的隆隆声,是童年最温柔的伴奏。操场上的追逐,踩碎了落叶的金黄,笑声在风里打滚,沾满泥土的芬芳;那截伸出墙外的柳树,是否枝丫依旧;老师们是否还能拿起教鞭,无所顾忌地在空中划个弧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