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江苏路

游东走西

记忆江苏路，也是记忆从愚园路到华山路这段陪伴我走出学校踏上社会的人生之路。六十年前，就是沿着这条逼仄的马路，一直走进那个坐落在弄堂里的小厂，从此，无论过去了多少年，经历了多少沧桑，这段路永远是最容易触动我心灵，引发我无限追怀的马路。 江苏路愚园路口 愚园路电台一张上海的城市名片 六十年的变迁彻底改变了记忆中的江苏路，那条365天的许多天里不断延续着开挖、重整，再开挖、再重整的烦人马路不见了，留下的只是名称，消失的是熟悉的记忆，看见的是一派新气象。在愚园路口发了会呆，脑海里急遽翻动着旧时的画面，努力从眼前辨识出旧时的景象，然而一切都已变得十分陌生，江苏路已经是一条崭新的马路了。街上车水马龙，街旁高楼林立。东侧的江苏路上，记忆中的那个长宁区少儿图书馆不在了；西侧的愚园路上出现了一座冠以“城市会客厅”名片的愚园路电台，二层楼的红色小屋在愚园路上夺人眼目。 江苏路东诸安浜路口 江苏路宣化路 诸安浜小菜场连同从前的街面已全消失，曾经是条小街的东诸安浜路和宣化路已变身为交通繁忙的四车道，路口的红绿灯忙不迭地指挥着往来车辆，过宣化路就花了一些时间，记忆中只是三步二脚就跨过的小街。 记忆中的江苏路（图片来自网络） 已有百年历史的月邨 江苏路拓宽后，月邨尚存小部分建筑。 从前的这段江苏路上，沿街都是小店、旧屋，江苏路拓宽工程大刀阔斧地把沿街的两旁削去了一大片后，一幢幢优秀历史建筑露出了真容，亮出了江苏路上人文历史的底蕴。惟有那座淡黄色拉花粉墙下的月邨门洞不见了，不见的还有门洞里面的大部分建筑。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甪直古镇旅游兴起，推动了昆山奥灶馆对附近地区的影响，当年月邨门口就开了一家经营奥灶面的店铺，是搭建在上街沿的简易棚，开张后生意不错，一碗红汤面，一小碟奥鸭再加一瓶“小炮仗”把住在附近的几个老先生吃得油光满面。我也买过几次奥鸭带回家，阿姐连连称赞。那个时候，月邨门洞外的这爿简易棚远比作为历史建筑的月邨本身更吸引过往的路人。 老建筑在江苏路拓宽后重见天日 新建楼房拔地而起 “一扣就是四十年” 过安化路，这里有家以“一扣就是四十年”为题登上“上海老年报”的纽扣小店。江苏路一带的大小厂家早就关了个精光，但卖纽扣的小店居然存活至今，连江苏路重大拓宽工程都没把它吞噬。百姓所需如一条终不干涸的细流，维系着小店四十年来的生存,回顾八仙桥的缝纫用品、四川北路的大兴纽扣，这些店铺不大名气不小的老牌商店都已销声匿迹，这家小店却还继续做着它的小生意，也许是因为它太小了。 利西路 江苏路绿化带 前方愚园路 前方华山路 延安西路立交桥 半个多世纪前，从石门二路坐车到厂，不外乎二条线路：一是直接坐21路到江苏路后步行到厂，来不及的话也会在江苏路再转44路乘一站到延安西路；二是乘41路到延安中路，然后转71路到江苏路，不论哪条路线，从延安西路到厂终归是步行的，这是我印象最深的一段路。碰到上中班，兴致好的话，也会坐上48路顺华山路兜上半圈，然后穿过华山路上一条异国风光的弄堂再拐到厂里，只是穿过了清静、幽雅的弄堂再踏进简陋的老厂，心境就有点沉闷了。 江苏路延安西路口的二条弄堂房子 延安西路靠近江苏路的达华饭店变化不大，也因此路口的二条弄堂一下子挑起我对上世纪六十年代中叶的回忆。那个年代的某日下午，C某带队闯入这条弄堂的一户人家，说是要这户人家让出房子，带去的人很多，我是去“站台”的闲人，挤不上楼就趁势留在了楼下的过道里。令人惊讶的是，面对来势汹汹的一伙人，这户人家居然毫无畏惧，尤其这户人家的一个姑娘甚至冲下楼来对我们“头头”大声斥责，那天我们是灰溜溜撤回厂里的。后来知道，好像是为了与“上五四厂”协调对“不法资本家”住房的管辖权而引伸到了江苏路弄堂里的这户人家。再后来，我与那个奋勇“捍卫家园”的姑娘在“不法资本家”的花园洋房里邂遇，不知怎地，话题落到了那次“争房”事件，主人家的娘姨指着我问她，那天我在不在场？姑娘很肯定地回答:他在！不过，他站在后面没响。幸好我只是个“闲人”，否则太尴尬了！弄堂里的建筑面貌已经有所变化，曾经拼力保卫家园的那户人家应该早就搬走了，但那个激烈的场面至今印象深刻。 新建的欧式庭院 庭院一直占到昭化东路 附近站着的几个人是在谈业务的，一看就是房产中介，这里新建了一座欧式风格的庭园建筑，范围不小，一直占到昭化东路，给人以庭园深深的感觉。从前，这里是个摆自行车的摊头，现在踏着自行车从这里经过的人不多了。 打通江苏路南北方向的小通道 弄堂里的房子成了街面房 昭化东路不知是什么时候开通出来的，它打通了江苏路的南北小通道，也肢解了我的记忆，粉碎了我最熟悉的路面印象。就在现在的华山长宁分院的大致位置，有过一个搭建在上街沿上的点心铺，就在老厂曾经位于的那条弄堂的斜对过。自从有天上中班去这家点心店吃过生煎，就再也没踏进一步。那个煎生煎的炉子一直摆到马路边，已经下午2点多钟了，居然锅里还有生煎。年轻时胃口好，买了三两生煎后才暗暗叫苦；温在锅里的生煎端上来时像一堆面疙瘩。 搭建在上街沿上的点心店大约在这个位置 嘉里华庭高档住宅区的江苏路围墙 老厂所在的弄堂位置最可能是在这个地方 那个戗篱笆内的花园大概是这个位置 江苏路上老厂所在的弄堂又长又杂，一边是居民们的矮平房，一边是七零八落的小厂，踏进弄堂好似踏进上海的“下只角”，但是弄堂对面，靠着华山路的那一头，有一道神秘的戗篱笆遮掩着一个美丽的花园，听人说，这是一个外国驻沪领事的府邸。曾经趴在密密的戗篱笆外透过缝隙往里张望，草色青青的大草坪上有张圆桌，旁边躺了个外国人在看报，脚下还蹲了只很大的狗，这个场景与后来我印象中“外白渡桥”桥堍下的那个草坪常常联系在一起，只是少了那辆红色的摩托车和银铃般的笑声。 江苏路尽头的华山路 新建的公寓式兴国宾馆 如今这个地方已经无可寻觅，江苏路华山路口这头变化太大了，华山路上矗立着的新建兴国宾馆把我从记忆的沉醉中唤醒。走过江苏路，却寻不到老厂的印记，心总不甘。老厂的五号车间是嵌入华山路洋房群里的一个契子，老厂的痕迹找不着了，但作为优秀历史建筑群的那排弄堂别墅还在，找到它就能找到记忆中的老厂位置。 五号车间窗外，那个经常隔着窗户跟长春嬉闹的小女孩现在应该成了矜持的上海老阿姨了，她家的房子我还认得出来，就在隔着栅栏后面的那排浅黄色墙面的洋房群落。由于江苏路原来沿街的建筑被大幅拆除，原来老厂所在的弄堂一部分被拓宽为马路，一部分划入旧建筑被推倒后的废墟，根据现在江苏路南侧门牌号码推断，老厂弄堂的位置大约在嘉里华庭的围墙到851号之间。 昭化东路 曹家堰路上的高档住宅区 新开通的曹家堰路 老厂所在的弄堂不见了，从华山路到后来开辟的昭化东路中间已经没有可通之路。新开辟的曹家堰路是唯一打穿从前洋房群落与棚户区域的一条通路，江苏路拓宽后在南侧的一片废墟上建起了几个高档住宅区，想要再回到那个五号车间后面的地方已不可能了，站在曹家堰路上，惟望墙兴叹。 江苏路翻天覆地的变化，捣碎了我几十年的记忆，它以“平面整洁、立面整齐、空间美观、景观亮丽”的规划目标，展现了一个欣欣向荣的城市新气象，而对我来说，到底也没能找到老厂的确切旧址，也是我心怀的一点遗憾。2025年4月27日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