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难忘的故乡</p><p class="ql-block"> 严正兴</p><p class="ql-block"> 那年冬天,我背着一个可供晚上即铺又盖的一个小被子,离开了七营一一我的故乡。至今已经近半个世纪过去了。</p><p class="ql-block"> 但这片神奇的土地,令我魂牵梦萦。鸡鸣犬吠和羊羔牛犊的叫声,时不时的在我耳边响起。父辈穿着大裆裤子,腰系麻绳绳或草绳绳,在田园里耕作的身影,时不时地从我眼前走过,大娘老婶穿着大襟襟上衣,裤腿口紧紧绑在脚踝上面,更显示出三寸金莲行步的艰辛。为了这个所谓的三寸金莲,女娃娃在四五岁时,就要把脚从脚腰处捏断,用布条缠着绑住,叫缠脚。百日内双脚血淌浓流,苍蝇围着乱飞。女娃娃只能爬着走路。要从炕上到地下,先爬到炕沿边边上,自己滚下来再向前爬。摔的生疼也得受着。五个脚指折在脚掌底下,踩踏一生。</p><p class="ql-block"> 在梦中,有时还能听得见老奶奶喊孙子回来吃饭的声音,声音拉的老长老长,丑一一娃一一子哎一一,我把你个遭瘟的一一,还在哪泥疯着呢啥?赶紧回来吃饭呢撒,饭都干着碗里咧………。</p><p class="ql-block"> 清水河,从六盘山下的黑刺沟钻出地壳,一路欢歌,陪伴着七营的乡土,从东山下流过,奔向黄河。她的水本来是甘甜的矿泉水,可须弥山流出来一股苦碱水与其汇合,流到七营,就变成苦涩的咸水了。就这样苦涩的河水,也曾养育了祖先一辈辈。</p><p class="ql-block"> 早先,有力成的人家,在地上挖水窑收集雨水食用。水窑其实就是挖个上大下小的锥形深坑。哪时候没有水泥。要在深山里找到一种胶泥,不渗水的粘土,经过严格的捶捣,贴糊在窑的表面。窑要挖在路边或场院里这些不易渗水的地方。天下雨了雨水就流到窑里,存下来饮用。那时侯儿子娃说媳妇儿,女方娘家首先要问家里有没有水窑?有了,就答应把姑娘嫁给这个娃,没有水窖就有点难度了。</p><p class="ql-block"> 窑水是甜水,只供人饮食,牛羊猪饮用及洗锅洗衣服的水都是河水。得在清水河里去挑,大姑娘小媳妇可以一天洗一次脸,汉子和娃娃几天不洗脸是常事。洗完脸的水不敢倒了,还要放下洗衣服等二次利用。家里有两个小娃娃的就去抬水,娃娃一前一后,棍子搁在娃娃肩上水桶吊在中间,问题是两个娃的步调必须一致,左右脚同时前迈或停止。一个手扶着肩上的抬水棍,一个手要大辅度摆起来,这样水才不会撒出来了。我家没有水窑,吃水全在河里去担。有个冬天我去河里担水,天冷路远,我担的一头是一个瓦罐,一头是一个木桶。水担上返回快到家口的时候,脚踩上了一个小石头,石头一滚,我一个狗吃屎爬下了。起来一看傻眼了,瓦罐碎了,只有罐系系还在扁担勾子上。庆兴的是,罐烂了,罐子里的水冻成了一个冰疙瘩,只往前滚了滚就停下了。木桶里的水因为冻住了也没倒出来。我爬起来先把破罐子里的冰疙瘩抱了回去。放进锅里。然后返回把扁担和木桶再拿了回去。</p><p class="ql-block"> 七营川的土地,表层是褐色的,下挖不到三十公分就是比较坚硬且有胶质性的红土层了。 就这样的土壤,承接着敖广送来可怜的有限的水分,培育出红糜子,白麦子,绿豌豆等农作物。养育了七营这片土地上的一代代先民。平顺年间的搅团,粘米饭,臊子面。都是人们的美食。臊子面是稀有的,只能在重大节日或嫁女娶媳妇的时侯才能吃到。</p><p class="ql-block"> 红糜子用石碾子把糜子皮碾开用簸箕簸去皮,就是黄米了。黄米粘着饭是那时候的主食。小时候看妈妈做黄米饭。先把洋芋洗净切成菱形小块,下冷水锅烧开了再下米,米下的多少,要看做饭的多少,一碗米调洋芋能做四碗半米饭。做米饭很有讲究,米下锅后,火不能停,妈妈说紧火米慢火肉,意思是做米饭要旺火烧,勺子在锅里要不停的搅,搅慢了粘在锅底就燋了。这样做出来的米饭口感好,嚼着精道有米味。做熟了,盛在碗里,夹些萝卜丝或者是咸菜,铺在米饭上,把筷子拿成七十度左右,筷头顶在碗边内,向左一推,米饭和菜就滚成一个圆饭旦旦,轻轻一夹喂进嘴里,嚼着香喷喷的,回味无穷啊。</p><p class="ql-block"> 吃搅团也算是改善伙食了。吃搅团,搅团汤必须做香,得把详芋切成细丝,配点酸菜沫沫,用葱姜蒜炝锅,把洋芋丝和酸菜炒熟倒水调汤。搅团熟了,用勺挖在碗里,把勺在汤里蘸一下,用勺背啪!拍个窝窝,舀一小勺油泼蒜泥倒在搅团窝窝里,夹一块搅团,在窝窝里一蘸,喂到嘴里,顾不上牙嚼,咕一一的一声已经咽到胃里了,再喝一口汤,啧啧啧,那个美啊!比吃海参席还香。</p><p class="ql-block"> 要说七营最好吃的食物莫过于羊羔肉,七营的东西两面山上,草种繁多,特别是甘草和地茭子,羊儿吃了这种草,再喝上清水河的咸水,这样成长的羊,味鲜不辛不膻。煮的时候放上各样调料,由期不能忘记放小茴香,红葱蒜瓣更不可缺。慢火熬煮,常言道肉烂自香。煮的烂烂的,再捞出来端上桌,双手拿起一件子,嘴唇,牙齿,吸气并用,吸溜溜一口,那个香喷喷的味道,香到脑子里去了。吃一顿,终生难忘。</p><p class="ql-block"> 水, 粮食,畜肉是七营人生活的命根子,但千万不要忘了那些救过人命的那些野草根根,野菜秧秧。</p><p class="ql-block"> 上个甲子年,1960年是个大灾年,食物奇缺,当时一个自然村几十人上百人在一个锅里吃饭。就是一个村一个食堂。每天每人四两粮,两顿饭,每顿饭二两杂粮面的一碗糊糊,家家都在食堂把糊糊打回去,把挖来的野菜草根煮熟调在糊糊里充饥。记得一九六零年深秋的一个傍晚,我从食堂打了半罐罐一家人的糊糊往回提。我没有自己的衣服穿,光屁股穿着妈妈的大襟子上衣,象穿着长长的裙子。光身子穿着一件大人的衣服,冷风嗖嗖嗖的直往身上钻。冻的我上下牙齿打着架,就没有从路上走,而是从割了谷子的谷茬地里往回走。一不小心被谷茬子挡着拌倒了。胳膊上肚皮上都被谷茬子刺伤了,我顾不上伤痛,爬起来一看,天啊!一家人的晚饭,半罐罐面糊糊全倒了,很快渗到地里去了。我那个哭啊哭……!哭声伴着秋风传的很远很远……!哭也没用啊,只能换来的是一家人一夜半天的饥饿。</p><p class="ql-block"> 草根最好吃的是苦子蔓根根(学名打碗花),挖出来白参参的,象现在的粉条子。在衣服襟襟上把土擦擦子,填进嘴里脆脆的,甜甜的,饥饿马上会减轻不少。煮熟调在糊糊里,更好吃。</p><p class="ql-block"> 苦苦菜是灾荒年间的救命菜。挖一筐,煮熟,就是没面没米调也能吃,饿急了,苦味也是香味儿。那年月,娃娃吃苦苦菜,肚皮子外面都看见绿色了,但还活着!老人们说,苦苦菜是唯一吃不下疾病的草草。</p><p class="ql-block"> 最难吃的过于榆树皮熬的汤,样子象鼻涕一样,粘糊糊的咬不断,一头子咽到胃里了,一头子还在碗里。</p><p class="ql-block"> 七营里的苍天厚土,人杰地灵,对我们有恩赐,也有惩处。出过英雄,也因种种原因,有人戴上了沉重的帽子,成了历史的怨魂。</p><p class="ql-block"> 抗日战争时期,七营人陈良壁率领将士,英勇杀敌,壮烈殉国在湖北峰口的抗日战场。成为永垂青史的抗日英雄将领。还走出过倪姓胡姓两位(国大)代表。解放后又成长出了柳姓的《中国共产党第九次代表大会》的代表和马姓的人代会代表。并担任过《中央委员会第十届第十一届》后补委员。</p><p class="ql-block"> 七营,现在已是今非昔比,早已旧貌换新颜了。地势低于万米的黄河水,提灌到了七营的旱田里。红糜子,绿碗豆,白麦子等低杆农作物已成为老一辈人的记忆。现在种的是从向日葵又转变成了枸杞子和玉米。这些作物经济价值高,收获了卖出去,能换来嘎嘎响的票子,有了票子,就有了白米饭炒菜,油泼辣子臊子面。一般家庭过节日或来了客人,都不缺肉菜吃了。</p><p class="ql-block"> 人们求财柴(财)的时候,再不去东山和西山了,而是去北上广等处寻找。居住地的土箍窑子变成了砖瓦房。一部分八零九零后的后生们也在城里购买了楼房,开上了小轿车。</p><p class="ql-block"> 更让人兴慰的是从七营走出了一批又一批优秀的年轻人。他们在科研,教育,医疗等诸方面大展宏图!为我们国家的强胜,奋献着祖辈们不曾奋献的力量。</p><p class="ql-block"> 我的故乡,我们的七营,焕发了青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