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蓝桥

老赵

　　一一写给西大地理系七七级的同学们

带着四十年前的深刻记忆，我再次踏上了前往蓝桥的旅程。沿着关中环线，从渭南驶入蓝小公路，进入山峪口，汽车仅仅用了一个多小时便抵达。一路上，我不断回忆着四十多年前蓝桥的模样，向同行的人们讲述那危石悬顶的山路，直插云天的秀峰，清澈见底的河水，以及依稀可辨的栈道遗迹，还有大学暑期在那里度过的一个多月的实习生活。

车进峪口，昔日的蓝关古道已然废弃，新修的蓝小（兰田到小商塬）二级公路又宽又平，路上再也看不见那危如累卵的悬崖，急如张弓的弯道。新路穿越隧道，跨过桥梁，不到半个小时，蓝桥古镇便映入眼帘。

或许你们还能记得，从镇子沿河上溯约一公里的地方，有一条自西北汇入蓝河的溪流，它的上游，便是如今被辟为森林公园的王顺山。虽然并非名山大川，却仍有不少游人前来览胜，使得这个昔日人迹稀少的古时驿站，比往昔热闹了许多。然而，我的心并不在此。

眼前的蓝桥，砌着白瓷片的民居小楼格外醒目，少数几间深灰色的瓦房依旧保持着它四十年前的模样。我走进蓝桥学校，那是我们实习时安营扎寨的地方。当年搭建行军床的教室已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座三层教学楼，院子地面全部硬化，木头篮球架也换成了钢管的，门窗比那时显得更加美观洋气，但那份古朴与静谧却已不复存在。看着穿着统一校服的孩子们，我想他们肯定是当年我们实习时，那些老用充满饥饿目光看着我们吃饭的山里娃的后代。与先辈相比，他们的物质生活水平显然要高得多。

我找到了学校后边崖坎下我们吃水的山泉，泉水清澈凛冽，喝上一口沁人心脾。记得一个雨后的黄昏，我和W君在山泉附近碰见了D和L两位女士。雨后地滑，D女士摔了一跤，我刚想笑，W君却说：“不敢笑，不敢笑，摔疼了，摔疼了。”但我仍忍俊不禁。

沿着我们实习走过的小路，草丛灌木几乎没顶，我竭力寻找当年架设仪器的地方。明知所有痕迹早已不复存在，却仍希翼着奇迹发生。看着退耕的坡地上开满白花的一年蓬，放眼远望满山的山毛榉、青冈树和不知名的乔灌植被，脑海里不断地搜索着当时的每一个场景。在那盛夏茂密的丛林中，似乎仍可看见同学们穿行的身影。我找到了那几棵我们摘过青果的核桃树，四十年后，它们依旧枝叶繁茂，果实累累。可惜，再也不能与你们一起坐在河边，把脚伸进河水，剥吃鲜嫩的核桃仁，看着弄得乌黑的双手，开怀大笑。周围的地形特征点，山包、鞍部、分水线、合水线、坡脚等，都是我们留下脚印的地方。在那里，我们用当时还算先进的光学经纬仪、水准仪观测数据，确定坐标，描绘地形地物。如今，我们留下的所有痕迹，早已被时间的风雨冲刷得无影无踪，唯有那四十多天的记忆，依稀留给我们。或许，那张洒有我们汗水、凝结我们努力的地形图，还放在系里资料室的某个角落。

　（下图为当时正在测距的场景，上图为架设仪器的地方）

　　走了许多地方，感到有些热累，我坐在山下河边的树荫里，看着云卷云舒。在蓝桥实习的情景历历在目，难以忘怀。我既有人生易老的感伤，也有回顾既往而无愧的释然。反复回味着韩愈老夫子的诗句：“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我无法体会老韩当时的心境，但想起蓝桥，我就会想起我们的实习。故地重游，我仿佛又听见了同学们留在巍巍群山中无忧无虑的笑声，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同窗之间那种毫无世俗的、充满关爱与美善的目光。然而，人永远回不到过去，那些曾经有过的美好，在四十年前就随着滔滔的蓝河流逝了，留下的只是满目青山。

实习临近结束时的留影

蓝桥的滿目青山

摘过青核桃的核桃树

　　一、忆蓝桥

四十年前赴蓝桥，

危岩峭立浪惊涛。

矮墙柴扉掩农舍，

田垄稀疏草木高。

童稚衣衫皆破旧，

老翁面容带辛劳。

栈桥古驿无觅处，

唯有蓝河涌波涛。

二、 再见蓝桥

四十年后返蓝桥，

坦途平展无险道。

昔日茅舍化楼宇，

环境人文焕一朝。

踏遍青山寻旧迹，

实习往事梦犹绕。

白驹过隙惜时短，

满目青山夕阳照。